打臉

魏濛蘸墨描了遍竹葉花紋,用紙拓印下來存好, 裴原又將小鼓帶了回去。

寶寧正在偏房裏哄圓子睡覺, 蘇明釉已經離開了, 見裴原進門, 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給圓子掖好被子, 輕手輕腳地吹燈走了出去。

“我讓劉嬤嬤明日去鎮上, 給大嫂買個丫鬟回來。”寶寧和裴原坐在桌邊,吃那會剩下的甜杏子, “是我沒考慮周全,大嫂一個人在屋裏住著,她快生了,肯定心裏慌, 又寂寞。莊裏下人沒年輕的丫鬟, 給她添一個,每日陪伴她, 許就不會出今天這樣的事兒了。”

裴原問:“她是這麽和你說的?”

寶寧搖頭:“她什麽也沒說, 就一個勁兒的道歉, 我將她勸回去了。”

裴原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寶寧道:“還有大夫, 也得預備著。大嫂肚子七個多月了, 得早點給她準備穩婆,別到時候再著急。”

“你看著辦就好。”裴原把她手裏的杏搶下來,扔自己嘴裏, “別吃了,一晚上吃了七八個,別半夜吐酸水。”

“不要咒我。”寶寧推他一下,趴在桌面上,待了一會,她想起圓子,又直起身,“你那會兒怎麽突然出去了,覺得那個撥浪鼓有問題?”

“黑熊皮是羅刹國的進貢之物,做個鼓面兒太奢侈了,那小孩身份不簡單。”裴原道,“已經交給魏濛逐個排查了,約莫半個月能有結果。”

寶寧問:“你說,報官這麽久了,真會有人來接圓子嗎?”

“誰家丟了孩子不著急,要找早找了。”裴原拍拍她的肩,“等著吧,再過半個月,你小妹妹滿月了,圓子也不會有人來領。”

裴原說這話,寶寧開始時還將信將疑,但直到收著了國公府滿月宴的請帖,官府那邊還是沒有一點回應。

圓子已經在莊子裏混熟了,他現在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每日裏跑跑跳跳的,只是說話還是不利索。寶寧覺著,他許是剛開始時和他們都不熟,才表現得傻呆呆,不知道在原來的家裏,他到底經歷過什麽。

阿綿越長越大,身高腿長,是只小母羊,很漂亮。劉嬤嬤琢磨著找只公羊給她配種,九十月份的時候配種最好,第二年春天能喝著羊奶。

吉祥也長大了不少,它個頭像是被吹起來的,極其雄壯,看家護院的一把好手,尤其將蘇明釉盯得死死的,半步不讓她靠近。

雖然寶寧一直都沒弄明白,吉祥為什麽對蘇明釉有那麽大的敵意,僅次於對裴原。

只有阿黃,它好像已經長到頭兒了,和路邊到處亂躥的小土狗沒什麽區別,唯一可以稱贊的就是一身好皮毛,像抹了油一樣,又順又亮,很好摸。

……

滿月宴定在六月二十九號,因著路遠,寶寧他們提前一日動身,在客棧歇了一晚,第二日早上登門。

上一次回家還是她剛出嫁的時候,一晃過去半年了,再看見熟悉的府門牌匾,寶寧心裏五味雜陳。

“寶寧來了?”榮國公正在府門口迎客,瞧見裴原扶著寶寧下轎子,眼睛一亮,趕緊跑過來。

他這半年又胖了許多,腰帶勒著滾粗的肚子,跑起來一顛一顛的,到了寶寧面前才想起要給裴原行禮,彎腰道:“四皇子……”

裴原將他扶起來,客氣道:“嶽丈不必多禮。”

榮國公臉上笑開了花兒,不住應著好,邊親自將他們往府門處領:“聽說你們住的挺遠,怎麽跑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住呢,是不是不太方便?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和我說……”

榮國公訕訕閉了嘴:“瞧我糊塗的,都忘了姑爺的身份了,四皇子怎麽會有缺的東西,哈哈。”

寶寧都替他覺著尷尬。她能很明顯地察覺出來,爹爹在有意地討好他們,倒不是對上位者那樣諂媚的巴結,他是覺得對不起她了,想補償。

其實從小到大,榮國公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在府裏沒什麽地位,被陶氏死死壓著。陶氏欺負她,榮國公不敢攔,等欺負完了,他再跑來哄,給她糖吃。

寶寧原先是有些怪他的,覺得這個爹爹不像其他人那樣好,沒本事,連給她撐腰的勇氣都沒有。現在許是日子好過了,責怪的感覺也淡了,寶寧想,榮國公也是有苦衷的,他雖然懦弱一些,但也是真心喜愛她,好歹是爹爹。

裴原一路和他寒暄,沒說幾句話,但將榮國公哄得很高興。

送進府門後,他們各自分別,榮國公轉頭凝望他們背影,直到拐過了門口影壁,見不著了,才戀戀不舍地轉回頭,繼續招呼其他賓客。

“我剛才表現得是不是還可以?”走在通往後院的遊廊處,裴原低頭拽拽寶寧袖子,“其實我剛才有點緊張的。”

“今個人多,許多眼睛看著呢,注意舉止,讓人笑話了怎麽辦。”寶寧把他手擺正,這才問,“緊張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