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

回到家裏時天都快黑了,今天第一天開業, 店裏客人多, 賺的錢也不少。

寶寧看著夥計送走最後一個客人, 打掃屋子, 上窗板,鎖門, 一切都弄好了, 她拎著下午時買的五斤棒骨走出門,裴原跨馬在門口等著她。

“回家就一刻鐘路, 別坐馬車了,帶你騎馬兜風。”

寶寧站在台階上,新奇地看著賽風,她認識這匹馬的時間也不短了, 卻是從來沒騎過, 有點害怕。

裴原將大腿拍的啪啪響,沖她勾手指:“站在那呆什麽, 快點上來, 要不然那些差役又來罰你的錢了。”

又提被罰錢的事, 寶寧瞪他一眼。

下午圓子走了後,寶寧難過了半晌, 分神沒看住店裏客人, 有人將馬匹拴在了廊柱上,差役看見,罰了她三錢銀子。一連串糟心事, 寶寧之後的心情就沒好過,裴原還非要多嘴提起,更憋屈了。

寶寧低頭看看手上布兜中肥美的豬腿骨,想著晚上熬出骨湯的美味,心中好受一點。

“我坐前面還是後面?”

“上前面來。”裴原伸手拉她,“還想坐後頭?你那點小力氣,萬一抱不緊我的腰掉下去,都沒法救你。”

寶寧低頭嘟囔:“話不能好好說,怎麽就是學不會人家溫言軟語。”

“在那嘀咕什麽呢。”裴原瞟她一眼,摟著寶寧的腰讓她坐好。

晚上風涼,他把臂彎裏挎著的披風拿出來,抖一抖蓋她肩上:“罵我呢?”

寶寧目視前方:“我在罵豬。”

“哦。”裴原應了聲,他催馬讓賽風跑起來,走兩步,低頭沖寶寧道,“我剛才一直思考一個問題,想不明白,問問你。”

寶寧斜坐著,懷裏抱著布兜子,感受第一次騎馬的新奇,漫不經心道:“什麽?”

“有一家農戶,家裏養了一只豬,和一頭驢子,養了小半年,到過年的時候農夫犯愁了。他家窮,買不起肉,但孩子想吃,豬和驢都沒長開,只能殺一只。農夫看著圈裏的豬和驢,不知道是吃紅燒肉好,還是吃驢肉火燒好。”裴原問,“你說殺哪只?”

寶寧蹙眉深思,過一會道:“還是吃豬肉,豬過了半年已經長得很大了,驢還小。而且驢可以拉磨,可以犁地,留下來比豬賺錢。”

裴原深表贊同地點頭:“對,驢子就是這麽想的。”

寶寧愣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諷她是驢,這人可真幼稚。

裴原大笑起來,寶寧哼哼兩聲,看他笑得高興,也跟著笑起來。這笑話屬實沒什麽意思,但這樣一鬧,圓子離開帶給她的那點失落心情竟消散了許多。

莊子在城郊,出了溧湖的城門,要走一條山間小路。晚風拂面,颯爽宜人。旁邊山上種著許多野石榴樹,開出的花蓬松嬌艷,很漂亮的橘紅色。馬兒跑的很快,石榴花的殘影重疊在一起,像一道紅色的光。

寶寧一路看過去,心想著,這就是真正的“走馬觀花”吧!

快到莊子門口的時候,寶寧忽的想起了蘇明釉,問裴原:“大嫂什麽時候回去的?”

中午時候,他們在二樓吵架,回來蘇明釉就不見了,寶寧心裏裝著別的事,也忘了問。

裴原道:“不知道,許是累了就回去了,莊子裏有人照顧看管她,不是新買了個叫喜兒的丫頭。”

他收緊韁繩勒住馬,穩穩停在莊子門口,自己先下去,再扶著寶寧下去,這才看見她懷裏鼓囊囊的布袋子,一拎到手裏,挺沉。

寶寧站在馬旁邊拍裙子,她心想著,蘇明釉身邊只有一個喜兒夠不夠?她原來高門出身,身邊仆妾侍奉成群,現在只剩一個丫鬟,真的有點寒酸了。她晚上得吩咐劉嬤嬤,明日再給蘇明釉買一個回來。

裴原解開袋子往裏看:“這裏頭弄點什麽玩意兒,讓你提了一路。”

撲鼻一陣生豬肉的味道,又腥又難聞,裴原嫌棄地又系上:“你提著大骨頭幹什麽,也不嫌麻煩,怎麽不給陳珈?”

“讓陳珈提還有什麽意思。”寶寧挽靠著裴原手臂,笑眯眯道,“我提著棒骨,你騎馬,我們一起回家,不覺得這樣才像是甜蜜恩愛的兩口子嗎?”

裴原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挑眉不語。

他背手踱到門旁,拱手行個禮:“到家了,夫人,您先進。”

寶寧配合他,福身溫聲道:“夫君先進。”

“夫人先進。”裴原抖抖袖子,“舉案齊眉,這樣才顯得咱們恩愛。”

阿黃和吉祥在院裏瘋跑瘋鬧,聽見他們聲音都沖過來,圍在布兜子旁邊轉,跳著要舔。

寶寧沒心思和他演了,焦急道:“護著我的骨頭,不要被狗吃了!”

“還不是你養的兩條好狗!”裴原嘶聲將吉祥踢開,“看好你的狗!”

……

蘇明釉手裏捏著白日常喜交給她的紙條,手心裏滲出的汗把字都浸濕了。她站在隱秘的墻角處,看門口寶寧與裴原的嬉鬧,覺得羨慕,嘴裏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