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

吉祥一直在叫,它現在已經長得很雄壯, 毛發也新生出一茬, 瞧起來又醜又兇。

若不是劉嬤嬤及時撲過來制止了它, 蘇明釉毫不懷疑, 這只比她膝蓋還高的醜狗能立時撲過來撕了她。她害怕這只狗,怕得都不想來寶寧的院子了, 但是……又不得不來。

她望了眼趙前, 看見趙前面色僵硬,以為他也被嚇到了, 手伸到下方去,握了握他的手心。

趙前面色松緩一些,回她一個溫和笑容。

寶寧古怪地看著她們,頓了頓, 小聲問身旁的陳珈:“你覺不覺得, 蘇夫人和這個新來的小丫鬟很奇怪,就一夜, 怎麽就生出這樣濃厚的感情了呢?”

陳珈垂著腦袋挑菜籽, 他現在每日除了練功, 就是被寶寧支使著做活。挑菜籽,發豆芽, 犁地, 澆水,原先在鄉下老家學的那些手藝,現在全派上了用場。

日子倒是過的不錯的, 很輕松愜意,感覺長胖了不少。

和寶寧生活在一起的人好像總會長胖,就像劉嬤嬤,原先是個豐腴的中年婦人,現在就是個和藹的胖老太太,笑起來時臉頰兩道溝。

陳珈又想到,還是四皇子心性堅韌,他就不胖,吃的也不少,但越來越壯實,肥肉不見多。

說到肥肉,陳珈又想到,他好像有點饞五花肉了。該怎麽隱晦地向寶寧提起呢?

讓她做一點,晚飯時賞他兩口,就行。

那邊,劉嬤嬤將蘇明釉和趙前都迎進屋子,陳珈像是傻了一樣,抓著一把香荽菜籽,不說話。

寶寧又叫他兩聲,問他:“陳珈,你覺得那個新來的小丫鬟有問題嗎?”

陳珈這才反應過來,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回答道:“不知道,但我小時候聽說,孀居的女人寂寞久了,也會生出些別的想法。我老家的鄰居是個年輕的寡婦,她原先的夫家強勢,不許她再嫁,她後來實在忍受不了,就又尋了個娘家村中的寡婦,她們以姐妹相稱住在一起。”

寶寧問:“然後呢?”

陳珈道:“後來有一天被人家發現,她們睡在一張床上,又沒穿衣裳,不知道幹些什麽。”

寶寧的臉漸漸紅了,她回頭望了眼蘇明釉和新來小丫鬟所坐的位置,不禁遐想。

不穿衣服睡在一張床上,是做點什麽呢?

她從陳珈這裏學到了新奇的東西。

寶寧又換上正經面色,吩咐道:“陳珈,你以後要留意一下那個丫鬟,她不知底細,我怕她做壞事。若她有什麽動靜,或者和蘇夫人……你可要及時告訴我!”

陳珈道:“領命!”

……

寶寧心事重重地踏進了屋門,蘇明釉在桌邊喝茶,見她進來,神色奇怪一瞬,很快擺正。

吩咐道:“前兒,快去向夫人問安。”

趙前便撲通一聲在寶寧面前跪下來,紅著眼道:“奴婢前兒,懇請夫人收容。”

地面是理石的,他剛才狠命一跪,是為了博取寶寧的同情。趙前收到的裴霄的命令,是讓他用女兒身接近寶寧,得到她的信任和寵愛,最好以後做她的貼身丫鬟,方便日後行事。

而最容易獲取女人信任的方式,就是擺出自己可憐的樣子,讓她同情。

寶寧確實是有一點心軟的,她急忙讓劉嬤嬤扶起了她,笑道:“買你的人不是我,是蘇夫人,她願意收容你就夠了,不必懇請我。”

趙前雙目含淚,看了寶寧一眼,輕聲道謝。

美人秋水凝眸,應是美景,但寶寧心中那種不適的感覺又湧上來。她是很清醒的,底層的人想往上爬,難免會耍些小心機,小手段,裝可憐,可以理解。但這個叫前兒的,她裝得未免有些過頭了。

若是男人或許會心生憐愛,她又不是男人,就覺得虛偽得很。

趙前的眼裏也在打量她。

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纖細美麗,淡白梨花面,柳葉彎眉,唇色朱紅欲滴。還像是少女一樣,有些純雅味道,又添了幾分已婚女子的嬌媚。

說白了,就是個不諳世事的深閨女兒,沒心機,空有美貌,又純又好騙。看眼神就能看出來。

但,倒是怪惹人憐愛的。

趙前殷切地上前給寶寧斟茶,斟七分滿,用指肚試了試杯溫,口中道:“夫人請用,稍燙,還請慢慢喝。”

寶寧瞟了蘇明釉一眼,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悅情緒,像是醋了。

她更堅定了剛才陳珈所說的猜想。蘇明釉買下前兒是看中了她的美色,與她親近,是為了緩解閨中寂寞。要不然怎麽才能解釋兩人第二日相見就親密地牽手這樣的行為呢?

寶寧不確定該怎樣處置這樣的事,她等著裴原回來,這是他的嫂子,棒不棒打鴛鴦,要看裴原的意思。

但現在,寶寧不想看見她們了,可真礙眼啊!

她沉默地喝茶,不再說話,希望蘇明釉識趣地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