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彩

寶寧午覺睡得輕,半個時辰不到便醒, 她翻了個身, 聽見門口處有嘀嘀咕咕的聲音。

寶寧以為自己聽錯了, 仔細辨認, 真的有。她坐起來把被子披在肩上,揚聲喚裴原:“阿原, 你在屋裏嗎?怎麽回事, 咱們屋子好像進耗子了,你將柴房裏的捕鼠夾拿過來!”

魏濛在門口羞窘地站著:“不是耗子, 是我!”

“魏將軍?”寶寧疑惑地下地,她整理好衣著,出了內室,發現魏濛就站在正屋的門口, 後背上背著根粗大的木柴。裴原好整以暇地在一旁抱臂看著, 阿綿歪著嘴嚼草,兩只狗也正盯著他看。寶寧更疑惑了。

她打量著魏濛的裝束, 靈光一現, 忽的想起了“負荊請罪”一詞。

不會是為上午的失言來道歉的吧?寶寧哭笑不得, 她張口,剛想說點什麽, 被魏濛震雷般的聲音打斷:“嘿!你看這只羊, 它怎麽長得這麽俊!如此脫俗,不像是凡世的羊,反倒像只仙羊了, 是怎樣的仙子才能養得出這樣不同凡響的羊!哎!還有這只狗,你看它毛發金黃,好像只威武的雄獅,氣質卓然,似能夠統領萬軍的將帥,令我嘆服啊!”

寶寧順著魏濛的手指,看向一臉茫然的肥胖的阿綿和阿黃。

“哦!還有這只獅子狗……”魏濛說著,又指向吉祥。

裴原道:“是獒犬。”

“啊,這只獒犬,它,”魏濛咬著牙往下編,“它身體雄武有力,性情狂野不羈!雖為母犬,但實為母狗中的豪傑,巾幗英雄,令魏濛佩服!”

這說的都是什麽啊。寶寧接不上話,呆呆地看著他。

說完,魏濛忽的轉身,疾步向葡萄藤下而去,很快又端著漿子折返回來。

他像是喝酒一樣,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大叫道:“天啊,我魏濛行走人世快要三十年,從沒喝過這樣的好漿子,簡直瓊漿玉露,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玉皇大帝一樣,飄飄乎在雲端,就要升天了!天啊,到底是怎樣的妙女子才能……”

裴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第一次看到魏濛如此胡言亂語的醜態,覺得暢快極了。

“魏將軍!”寶寧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你到底有什麽事?”

魏濛尷尬住嘴,小心翼翼問:“小夫人,您還生氣嗎?”

“我不生氣了……”寶寧蹙著眉,無奈道,“魏將軍,你先把背後的柴火卸下來吧,我們進屋去說。”

魏濛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連聲應著,身子背過去讓裴原把荊條拆下來後,急匆匆跑進屋去。

寶寧給他倒一杯茶:“魏將軍請用。”

魏濛局促笑著,他看著寶寧落座,裝樣子地抿了口茶,而後急不可耐問:“小夫人,你聽說過諸葛連弩嗎?”

寶寧點頭道:“聽過的,我還做著玩過。”

她說完,魏濛眼睛亮的像個賊一樣,裴原看不下去,暗中踹他一腳。魏濛問:“我能看看嗎?”

“稍等。”寶寧頷首,起身去找。她很快拿著一個兩個巴掌長的木質小弩|箭回來:“是這個嗎?”

寶寧遞給他,解釋道:“我前幾天在將軍的兵書上看見圖樣,覺得很有趣,就做著試了試。做著玩的,不精細,用的是鈍的木箭頭,也傷不了人。”

魏濛幾乎喜極而泣:“就是這個!”

他現在看著寶寧,覺得她簡直坐在那發光。原先以為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如今才知大錯特錯,這小夫人竟然這樣深藏不露!魏濛轉念一想,也就是這樣的寶寧,以後才能和裴原在一起,她有能讓人敬重的本事,才能擔得起高位,他們才相配。

魏濛和裴原對視一眼,他咽口唾沫,小聲沖寶寧問:“能做能殺人的嗎?”

寶寧的茶水噎在嗓子眼,愣神看著他。

裴原瞪了魏濛一眼,責怪他的魯莽,而後耐心地將事情從頭到尾和寶寧講了遍,寶寧理解了,但神色遲疑,並沒有多大的把握。

她確實是有這方面的天賦的,那些在常人眼裏復雜得像天書一樣的圖紙,在她的眼裏,條理清晰分明,是上手就可以輕松做出來的東西。甚至有的小玩意,她只需親手玩一玩看一看,用不了多少工夫就能仿一個基本一樣的出來。但她沒試過做武器。

武器不像是孩子的玩具,它需要更堅實,能爆發出強大的威力,這不是簡單做做木工活就能行的。

頂著魏濛期待的眼神,寶寧硬著頭皮道:“我可以試試。”

“那太好了!”魏濛道,“三天內,要十個!”

寶寧震驚:“那怎麽可能!”

魏濛粗聲道:“怎麽不能!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能!”說完,他又腆著臉,喚寶寧:“祖奶奶,你可千萬要幫忙!你若幫了忙,就是救了我的命了。”

魏濛拍著胸脯道,“從此以後,我魏濛盡心服侍你,任你差遣,你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我魏濛一生最敬佩的,一是沙場上的猛士,二是巧奪天工的手藝人。你做好了,我日日喚你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