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裴原也看見了季嘉盈,眉頭皺了皺。

榮國公解釋道:“側妃娘娘也是回來探親的, 巧了, 姐妹倆選了一個日子, 正好一起聚聚。”

他說完, 帶著身後眾人要行禮,裴原攔下, 淡淡道:“既是家宴, 就都是家人,不分尊卑, 不必行禮。”

榮國公一聽,更加高興地腆起了肚子,連聲應著:“好,好。”

陶氏抱著小女兒站在他身後, 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 卻沒了以往跋扈的神色。她唯一可以依仗的哥哥死了,女兒在太子府只是個不太受寵的側妃, 自己又無子傍身, 陶氏自覺沒底氣, 說什麽做什麽都是一股別扭勁兒,像是個被戳破了的皮囊子。

寶寧喚了她一聲母親, 陶氏“誒”了聲, 笑著道:“進去吧,快到飯點兒了。”

她還從沒這麽和顏悅色過,自己都覺得尷尬, 走路的時候順拐了下,險些把懷裏的孩子摔著。陶氏趕緊緩過來,把小女兒遞給旁邊的乳娘,笑著道:“我去安排活計,你們先歇著吧。”說完匆匆走了。

看著陶氏低三下四的樣子,寶寧本以為自己會高興。

她回娘家這一趟,其實也是抱有這樣的小心思的,過往誰都看不起她,覺得她嫁得不好,那她今日得勢了,就挺直腰板回來看看。讓那些從前俯視她的人都心生酸意,妒忌著,卻不得不諂媚待她,卑躬屈膝。

但現在真的見著了,寶寧卻沒有想象中暢快,只覺得沒意思極了,還顯得自己分外的小家子氣。

裴原和榮國公一同走在最前面,談笑風生,女眷們稍後一些。

季嘉盈走到寶寧身邊,她還是從前盛氣淩人樣子,即便境遇不如從前,仍舊不見怯懼之色,哼了一聲,偏頭問寶寧:“怎麽,你現在一定很得意了?”

寶寧目不斜視問:“哪裏見出來的?”

“時過境遷,現在這國公府裏最尊貴的是你了,還不夠得意嗎?我母親見了你也得腆著笑,你看你多大的面子,是了,你面子是夠大的,成了王妃,多好的運氣啊。一個不入流的庶女,一下子飛上枝頭成鳳凰了。”季嘉盈看了眼裴原背影,撇撇唇道,“我若知道濟北王能有今日,當初的婚事,哪裏輪得到你?你真是該感謝我。”

寶寧站住腳,看她一會,忽然擡手抹了把她的臉。

季嘉盈嚇了一跳,慌忙躲開,面色竟紅了,氣急敗壞道:“吵架便吵架,我譏諷你,你譏諷我回來就好了!再不行,打一場,你叫你那個護衛來,再把我推到湖裏。可你摸我的臉做什麽?女流氓!”

寶寧撣撣指尖,問:“你瞧見這飛起來的脂粉了嗎?”

季嘉盈警惕看著她:“什麽意思?”

“下次別擦那樣多。”寶寧笑著道,“顯得臉皮厚。”

“你!”季嘉盈恨恨地咬牙,手背蹭了下剛被摸過的位置,“行!這一仗,算你贏了,但別得意,我還有後手的!”

說完,她氣鼓鼓地走了。

見季嘉盈背影轉個彎不見了,許氏才快走幾步到寶寧身旁,小聲道:“怎麽又和她吵起來了。”

“只是拌句嘴,沒真的生氣。”寶寧挽住她手臂,輕輕捏了捏,見沒變瘦,高興道,“姨娘最近身子不錯,您體弱,以後還是要多吃些。”

許氏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別惦記。”

頓了頓,許氏又道:“你四姐姐回家來的原因,並不像你父親說的那樣簡單。”

寶寧驚訝問:“不過回門而已,還有別的隱情嗎?”

“是和殿下吵架了。”許氏嘆氣,“這事說起來不大不小,我聽了個大概,起因是太子在家中宴請輔國大將軍馮虎昌,請了女眷作陪,四姑娘也在其中。馮將軍是個好色之徒,宴上誇了句四姑娘長得很漂亮,太子便讓四姑娘去給馮將軍斟了杯酒。四姑娘心性高,覺得受辱了,當場大鬧,昨晚上就回家了。”

寶寧無言。季嘉盈確實幹得出來這樣的事,她心思其實很單純,只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寶寧蹙眉道:“只是,給將軍斟酒這樣的事實在是有些折辱人,好歹是側妃。”

許氏嘆氣:“側妃又怎麽,不過名分上好聽一些,說白了也只是妾而已,哪裏能受到太多尊重。也就是四姑娘,人傻,膽子大,才敢這麽鬧,換做旁人就忍了。”

寶寧唏噓。

一路沉默,眼看著就要走到宴廳的門口,許氏終於忍不住,將寶寧扯到一邊去,附在她耳邊道:“我旁敲側擊與你說了那麽多,你往心裏去了沒有?你要看好了你家王爺,別納妾,對你不好,對那姑娘也不好。還有,我一直不好意思與你說,別只顧著防女人,男人也要防一防,別被人鉆了空子……那個魏濛,和王爺一直走得很近?京城中已經有風聞傳出來了,說魏將軍不檢點,勾引王爺……你回去千萬要仔細盤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