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段易言對外是段家父母雙失的三房獨子,其實也是遺腹子。

在他出生前兩個月,親生父親就已經去世身亡,生在這種錯綜復雜的內鬥家族裏,孤兒寡母的,可想而知要生存下來是一件多艱難的事情。

而段易言的母親,出身書香世家,是個懂書畫的江南富家小姐。

卻只是護了他五年,就被段家給逼死了。

周禮對其中跳樓自殺的內情諱莫如深,只跟她講述了段易言兒時在段家的事情:“易言是段家幾個公子哥裏,年紀最小的,又沒人護著。小時候他經常會被頑劣兄長欺負,有時是小打小鬧,有時還會故意讓他背黑鍋。有一次段瀅瀅去偷玩她媽媽的衣服首飾,不小心把一件手工刺繡的昂貴旗袍給弄破……

其實一件旗袍再貴也就幾十萬,但是段瀅瀅那瘋丫頭怕被責罵,就把旗袍藏到了易言的床上。結果你是不知道,那次易言被當眾家法伺候,打得後背沒一塊好肉,因為他幾個堂哥聯合起來誣陷他,說他拿大伯母的旗袍躲在房間裏做壞事,年紀小就把骨頭長歪了。”

阮皙漆黑的眼中有著震驚的情緒,許久才開口說話,聲音已經變得細啞:“他不是自小被段老爺子養育長大嗎?為什麽段家那幾位兄長還要這樣欺負他?”

“小阮妹妹,段家幾房的子孫,外頭的私生子都不知道多少,結果只有易言能跟在老爺子身邊,你覺得小朋友就不會爭寵了嗎?”

周禮笑了聲,有點諷嘲道:“他們團結打壓家族裏最優秀的孩子,自身才有機會博得老爺子的關注。”

出生在豪門裏的小孩子世界也是這般殘酷現實,段易言五歲喪母,於是他備受欺淩後開始明白一個道理,懂事可愛的侄兒到底是比不過親子,他與其討好幾房的叔伯,讓他們賞他一口飯吃,不如去討好那個給予叔伯們權勢地位的人。

……

阮皙自小也會躲在被窩裏羨慕阮玥被母親寵愛,但是從來不會為了爭寵去做壞事。

她的世界裏,無法去理解欺負段易言的那些堂兄弟的行為,也無法想象他二十來年裏,同齡人可能還在錦衣玉食的享受著家族給的待遇時,他已經為生存開始學勾心鬥角了。

周禮說:“前兩年老爺子精神狀態不太好是易言在病床伺候,後來無意中老爺子病糊塗時透露出他母親跳樓自盡是另有隱情,易言一直調查當年真相,才會連被公開逐出家族也不惜代價。”

不用明說,阮皙也猜到今晚段易言去段家,恐怕也是為了自己母親自殺的事。

難怪他情緒不高,連跟她說都是低聲。

周禮話已盡此:“小阮妹妹,易言這輩子得到的東西都是他拿另一種代價去同等交換的。或許你會覺得他會算計利己,但是在他眼中這可能就是最能維持彼此關系,最有保障的方式。”

公寓的氣氛很靜,特別是門被打開又關上後。

阮皙獨自坐在沙發上,把照明的最後一盞燈也關了。

她單薄的身影就隱在暗色裏,四處靜寂無聲,還聽得見窗外樓下偶爾鄰居夜歸時的交談聲,老式的居民樓環境是很雜,卻充滿了熱鬧的煙火味。

阮皙眼睫輕擡,看向墻壁上一分一秒走過的時鐘。

房間裏,段易言才睡下兩小時,天還沒亮就醒來了。他睜開雙目,看見一抹纖細的女孩身影就坐在床沿,燈光微亮,暖色調襯得她的側臉格外美好柔軟。

還沒動,他就先發現被子下的身軀被塗過藥膏,帶著藥香的涼意。

阮皙似乎也發現他醒了,轉頭看他,眉眼間和臉蛋兒的情緒都是平平靜靜:“我以為你起碼也會睡到天亮,看來下次該吃點安眠藥。”

段易言年輕體力好,一兩個小時的休息就能復蘇過來。他慵懶地坐起,半靠在床頭,是側著臉龐,凝視著她的模樣,好似許久沒有這樣肆無忌憚的看過了。

過了半響,他等看夠了人才開始說話,只字不提段家發生的事,而是說:“今晚阮玥和周禮不該叫你過來,下次別聽他們的。”

“你要真這樣想,在段家就不會跟我走。”阮皙看出他口不對心,烏黑的眼眸安靜地看著他,都在沉默,直到三分鐘後。

她將藥盒收拾好擱在床頭櫃裏,拉開始,還能看見兩人距離很早之前沒有用完的小盒子,不動聲色地忽略,出聲繼續說:“段易言,夫妻婚姻破裂選擇離婚不代表要鬧成仇人關系,托你的福,阮家起碼三年內是不會讓我跟哪家公子哥聯姻。我想……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面吧。”

這是段易言睡覺的兩個小時裏,阮皙獨自坐在客廳裏做出的決定。

周禮跟她說的故事,她很同情,也可憐段易言從小被家族同輩排擠針對的遭遇。

但是這不代表能跟兩人失敗的婚姻混為一談,要她用自己,去安慰段易言悲慘陰暗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