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0

手機是個人領域界限的守門員, 至少梁司月這樣認為。她和池喬關系好到不分你我,也僅僅只會聚在一起看八卦的時候交換手機。

此刻此刻,只要她一低頭, 就能看見柳逾白微信裏浮在第一頁的聊天列表,他置頂的會是誰, 和誰剛剛聊過天。

他真是輕易能讓她得意忘形。

小時候跟外婆生活在一起, 有時一起去逛商場, 外婆想帶她去童裝區看一看,她總是特別嚴肅地給予回應:不逛,我不喜歡那些樣式, 還不如穿校服方便還耐臟。

她不是不喜歡呀, 只是知道負擔不起,又怕表露出喜歡讓外婆為難,所以不如早一步主動斷絕掉希望, 至少,顯得她是有選擇權的。

當下, 梁司月也就笑笑, 並不“恃寵而驕”——沒有別的樣本做參考,她也不知道其他的老板和簽約藝人會不會這樣。而即便他們兩人要特殊一些, 也可能只是因為認識多年,他對她, 似乎有一種訓導小孩子不要走上歪路的責任心。

她不能、也不想給自己機會,誤會他有別的什麽意思。

“我不發, ”她說, “莫莉姐知道了要不高興的。”

“她不敢不高興。”

“真的,”梁司月一本正經和他辯論,“你是莫莉姐的老板, 你的吩咐是天經地義的。但是我……莫莉姐一定會想,什麽貓三狗四的也敢吩咐她。”

柳逾白笑說:“那你別告訴她是你發的。”

“那更不可以了,莫莉姐對我這麽照顧。”

“我對你不照顧嗎?”

梁司月微微頓一下,垂眸去看他,他眼裏流動的笑意,讓她又微微失神了一下,她憑本能地說:“照顧。但是柳先生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說實話你會生氣麽?”

“你先說。”他一副“看你表現”的神情,做商人的,怎麽可能把話說死,不給自己留點出爾反爾的余地。

“我和你最開始是仇人,所以……如果我不照你說的做,最糟糕的情況,也不會比那時候更糟糕了。”

柳逾白似笑非笑的,“得罪我不要緊,是這個意思?”

梁司月不說話,只是緩緩地眨一眨眼,仿佛在說,只是你的歸納,我可什麽都沒說。

他們說話之間,手機屏幕已經熄滅了。

梁司月也就順勢將手機還給柳逾白。

柳逾白接了,沒勉強她,只說:“有時候可以順杆爬。”

“但我從小就沒被教導過可以任性。”梁司月笑一笑說。

柳逾白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擡手腕看了看時間。

梁司月自覺地站了起來,不知道自己醉酒這一出,是不是耽誤了柳逾白的工作。

長裙的雪紡料,在她起身時,擦過手腕,柳逾白頓了一下,沒有轉頭去看。

她坐回到了對面,可能是害怕失禮,還特意跟他說了一聲要跟小琪報備行程,才把手機拿過來。

梁司月一邊低頭打字,一邊問他:“柳先生下午回崇城麽?”

“明天。晚上約了何訥一起吃飯。”

“那下午……”

“視頻會議。”

梁司月又說:“柳先生昨晚趕上慶功宴了麽?我們都以為你不會出席了……”好吧,她承認,只是“我”,不是“我們”。

“沒趕上怎麽能看見你醉成那副蠢樣。”原本,這一頁在柳逾白這兒都要翻篇了,好死不死她自己又提起來。

他倨傲極了的語氣,訓她:“陳鶴林的助理是個什麽東西,他吆五喝六你也聽。”

梁司月真沒想到他突然發作,“……我怕得罪陳老師。”

“怎麽倒是不怕我封殺陳鶴林。”

梁司月愣了一下,忙說:“陳老師本人沒什麽錯……”

“他錯就錯在,有人借他的名頭興風作浪,他自己卻不阻止。”

“他可能不知道……”柳逾白一記眼風掃過來,梁司月就不敢說話了,心裏默默想的那句,就更不敢說出口了:那還讓她用他的手機指揮莫莉呢,不是一樣的行為。

可見柳總雙標極了。

柳逾白告訴她:

混這圈,有一條鐵律是捧高踩低,但還有一條鐵律,是欺軟怕硬。

倘若,下回再有什麽閑雜人等的來為難,不必給什麽面子。

譬如昨晚的事,早在陳鶴林的助理一開始勸酒的時候,你就應該說,既然是承蒙陳鶴林本人的幫助,那酒也應當在下回時機便宜的時候,親自敬給陳鶴林。

有眼色的,這時候就該知道退了;要沒眼色,你就直接給陳鶴林打電話,敬酒當然得對著本人,哪還有中間商賺差價的道理。這些話,半玩笑半嚴肅地說出來,沒有任何人能挑你的刺。

梁司月聽得頻頻點頭,受教的神色,最後這句“中間商賺差價”,又將她逗笑。

柳逾白叫她“硬”,並不是一味強硬。是她缺乏經驗,沒想過不是一定要遵從對方定的那套遊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