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21

梁司月這兩天在拍一場調度十分復雜的追逐戲。

這場戲的轉場切分為了內景和外景, 內景昨天順利完成,今天下午的外景銜接昨天的進度:她與敵人在府邸二樓的洋台纏鬥許久,敵人跳洋台欲逃, 她跟著從二樓跳下,落在府邸前的別克牌汽車頂上, 翻身落地, 再追上去。

這場戲提前排練過, 一切配合都沒有問題。

然而正式開拍的時候,梁司月剛從洋台上往下一跳,便感覺到不對勁——威亞放得太快, 和她動作銜接失調, 在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啪”一下悶響,砸在了汽車頂上。

她頓時痛得發蒙, 隱約聽見導演喊“停”,緊跟著整個片場似乎都亂了起來。

武指邱老師是第一個跑過來的, 急得不說港普了, 滿嘴粵語,她聽不懂, 只好搖頭。

然後,更多的人圍了過來, 有兩個穿白大褂的身影,估計是劇組醫援隊的。

一雙手緩慢挪動她的四肢, 問她痛不痛, 動到左手臂,她倒吸一口涼氣,痛到直接生理性飆淚。

有人用板子將她左手臂固定, 從車頂上擡下,放在了一頂擔架上。四個人小心翼翼將她擡到了車上,車門那裏有人在交涉些什麽,緊跟著,小琪上了車。

小琪又急又怕,一張臉煞白,毫無血色,她想安慰兩句,卻是有心無力了。

接下來,就被送到了醫院,檢查、拍X光。

尺骨中端骨折,有明顯錯位,醫生建議手術治療復位,再以髓內針固定。

明天做術前檢查,手術安排在後天上午。未免活動導致疼痛和傷勢加劇,醫生給她上了一個固定帶,用三角巾懸吊在胸前。

劇組給她安排了一間單人病房,在走廊的末端,還算安靜。

梁司月被小琪送回到病房休息,同行的還有一個生活制片,姓魏,大家一般叫他魏哥。

魏哥說明天的手術時間都安排好了,晚上,他還會派一個工作人員過來陪護,讓梁司月不用操心,只管好好休息。

小琪問:“那個威亞師呢?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小琪做助理的時間不算特別久,小麻煩能處理,遇到今天這麽大的事,也還是頭一次。

魏哥訕訕一笑:“等梁老師手術結束了,再慢慢商量後續的解決辦法?我只是個生活制片,管不了用人這方面——您放心,已經通知給上頭了,回頭就會有人跟您的團隊對接。”

梁司月沒說什麽,又累又痛的情況之下,她竟然還在關注有的沒的——魏哥叫她“梁老師”,這圈子裏,“老師”的門檻可太低了。

魏哥說要去幫忙安排陪護人員,先行離開了。

梁司月在床上躺下,想先休息一會兒。

小琪整理了一下繳費單、檢查結果、身份證等各種材料,裝進背包裏,然後打算要回一趟酒店,拿來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

小琪離開之後,護士過來做了些體溫、血壓的基本檢測。

等再無人進出,梁司月也適應了手臂被固定的別扭姿勢,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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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是感覺到有一只手在輕輕撫摸自己的額頭。

梁司月悚然驚醒,睜眼,卻看見坐在床沿上的竟然是柳逾白。

天快要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將她吵醒,他沒有開燈。

窗戶切一段冥冥的暮光投進室內,蕈紫向暗藍的過渡,一秒更比前一秒昏暗,仿佛下一瞬,就將一道落入真正的黑。

梁司月想開口說話,但竟然是眼淚比聲音更快一步。

她腦袋一偏,躲開了柳逾白的手,臉往被子裏埋。

那只手緊跟著去摸她的腦袋,聲音帶一點兒笑:“我都來了,還哭什麽?”

梁司月沒有說,正是因為他來了,她才會想要哭。

痛到極點也只是生理反應地滾了幾顆淚珠,委屈歸委屈,不能當著外人的面哭。

柳逾白一時沒再說話,手掌始終搭在她頭頂上,過了一會兒,伸去掀開被子,意外溫柔的語氣,“好了,不哭了。還疼嗎?”

她抽噎了幾下,待聲音平和些,才說:“你不是說要封殺我嗎?”

“怎麽舍得,”他笑說,“還指望你這張臉替我掙錢呢。”

梁司月不喜歡都這樣了,他還這樣輕飄飄地玩笑,因為她實在難過死了,根本無法自已的那種難過,忍不住,眼淚又滾落下來。

柳逾白愕然,伸手拊著她額頭,趕緊將她的臉擡起來,“怎麽了?疼?我叫護士給你用點鎮痛的藥。”

梁司月望著他,眼神真有一種灰敗之感,自暴自棄似的,“……我想退圈。”

“……”關心她的傷勢,她卻驢頭不對馬嘴地來這麽一句,柳逾白擰眉道,“想得美,數過合同上違約金幾個零?”

梁司月愣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別過目光,“隨便。你去告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