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二天早晨六點半, 本該身手敏捷地摁掉滴滴作響的鬧鐘, 然後以一個鯉魚打挺的姿勢從床上蹦起來的羅茜在被窩裏掙紮了十多分鐘, 仍然沒有成功起床, 半張臉陷在了柔軟的枕頭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最後,早早地準備好了早餐卻沒有等到她下樓的凱拉妮發現了趴在床上燒得滿臉通紅的她,急忙給她套上了厚外套,開車送去了附近的醫院。

從發熱門診到輸液大廳,一路兵荒馬亂, 羅茜雖然燒得厲害, 但還是有一些意識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不太配合凱拉妮把自己塞進車裏的動作,也記得發熱門診的護士嘴裏說著‘瑪瑟斯小姐怎麽又來了’, 記得凱拉妮焦急地給主治醫師描述她的症狀,更記得這個時間點,老板估計已經收拾妥當, 慢悠悠地從他的高級公寓的電梯裏走了出來,等著她開著那輛紅色邁凱輪來接他上班。

……不過,這一切都敵不過大腦處翻滾的熱浪, 以及絲絲壓在眼皮上的困倦。

羅茜迷迷糊糊醒過來,視線還未清晰,便先看見了坐在病床邊上, 用手支著額頭打瞌睡的凱拉妮, 她慢慢以動了動脖子, 病房內的布置,以及上方那根細細的輸液管在視野內逐漸清晰,她先是覺得這間病房的裝飾頗為熟悉,連放在電視櫃上的那一束放置在花瓶裏的大麗菊都似曾相識,等一首六十年代的鄉村歌曲從室外的收音機裏穿過窗戶傳到她耳邊時,她才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家位於上東區並且已經被自家老板買下的醫院。

也就是她昨天剛來過的那一家。

羅茜呼出一口氣,眼神有些絕望:“該來的,逃不掉。”

她歪過脖子的小動作驚醒了坐在床邊的凱拉妮,凱拉妮睜開眼睛看見她已經醒了過來,先是驚訝,後則是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著:“謝天謝地,羅茜,你可醒過來了,我去給你倒一杯熱水過來。”

羅茜點了點頭,在凱拉妮背過身去倒水的時候,擡頭看了看頭頂上的輸液架,以及還剩下一般液體的輸液袋,她能感覺到這些藥液通過管道和針進入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對於此時正在發燒的她來說,液體的溫度很低,使得她紮了針的那只手有一種被埋在冰山之中凍得僵硬的錯覺。

另一邊,凱拉妮端起了熱水,一邊朝她走過來,一邊念叨著說:“你小時候就經常感冒,長大了後感冒次數是少了,但是每次都特別嚴重,所以我讓你當心一些當心一些,可是你就是聽不進去……”

羅茜朝著她眨了眨眼睛,歪了歪頭,又笑了起來:“我沒事。”

“哪能你自己說沒事就沒事的。”凱拉妮將水杯放在了床頭櫃上,“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就怕……”她的話卡在一半,便沒有再說下去,而羅茜也只是垂眼笑著,當作什麽都沒有聽見。

曾經的布魯克林死亡騎士羅茜.瑪瑟斯父母早亡,與姨媽相依為命,住在布魯克林的貧民區,從小就跟欺負她的男生打架,自己將其定義為“強身健體的必須過程”,大學時姨媽病逝,自己也輟了學,早早地開始賺錢養活自己。

而如今的住在曼哈頓列克星頓大道的富家小姐羅茜.瑪瑟斯父母雙全,溺愛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的程度,沒有輟學,在帝國州立大學安安穩穩地讀到了即將畢業,男生們非但不會欺負她,還爭相做她的騎士,恨不得連給她擰礦泉水的活兒都給代勞了,並且她交朋友很簡單,不需要掏心掏肺,只需要對別人笑一笑。

除了她在出生後不久,便被醫生診斷出了心臟室間隔缺損。這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先天性心臟病,雖然她早期便接受手術縫補了缺損,但是一直以來她的身體都不算好,小時候反復感冒,經常住在醫院,甚至連生長發育都受到了影響,個頭比同齡人明顯要矮上一頭,體格都瘦弱不少,並且活動耐受量極...低,被主治醫師禁止了高消耗運動以及各種刺激性娛樂活動。

瑪瑟斯太太偶爾會跟羅茜提起小時候的事,每次提起都是嘆著氣,紅著眼,總怕小時候的羅茜就這麽燒過去了,而羅茜則是笑著混了過去,說:“我親愛的瑪瑟斯太太你好好看看我,我不僅沒燒過去,還沒燒傻呢。”

瑪瑟斯太太則會嗔她一眼,刮一刮她的鼻子。

盡管身體比不上從前,但羅茜從來都看得很開,上天從來都是這樣,有一樣東西,就會失去另一樣東西。

她伸手端起了放在床頭櫃的水杯,因為身體溫度過高,她的手掌隔著玻璃水杯,並沒有感受到水的問題,所以喝起來的時候,還有些小心翼翼,而這時,凱拉妮說:“哦對了,在你昏迷的時候,你們老板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我看他比較急,所以就接了電話,告訴他你昏倒住院了,順便給你請了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