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冠軍侯府,曇苑一角的仙客來開的燦燦灼灼,入眼是滿目的紅。

書房的茜窗半敞,內面的人恰能將滿園春色映入眼底,傅恒澤立在窗前,負手而立,另一只手摸索著佩劍手柄,眉宇蕭索。

他的側臉清瘦,但不失俊朗,日光落在他臉上,五官更顯立挺葳蕤。

傅恒澤的目光不知望向了何處,眼中藏著陰騭。

這時,一頭戴襆頭,身著圓領窄袖袍衫的男子悄然靠近,他立於廊下,恭敬道:“世子,宮裏那人送了消息出來,說是皇後娘娘的確是失了智,至於娘娘失智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暫時尚未查清,不過……皇上似乎也在暗中調查,娘娘此番被人在禦花園襲擊,估計不是皇上的手筆。”

聞言,傅恒澤摩挲佩劍手柄的手倏然頓住,他閉了閉眼,胸膛起伏。等他再度睜開眼時,眼中的陰騭不減反增,隨即一拳頭砸在朱紅窗欞上,振的門扇晃動。

廊下的男子一怔,但不敢上前勸說,只道:“世子,侯爺還等著見您呢。”

傅家是開國功勛,太.祖.皇.帝開創大楚之時,曾被多番世家軍閥所阻,蕭家與傅家兩手,才有了今日大楚。

蕭氏得了江山,傅家祖上被封超一品爵,世襲罔替,直至如今,仍掌大楚三分之一的兵權。

男子話音剛落,冠軍侯---傅梁大步邁入別院,他已至中年,但身形高大頎長,氣度不凡,常年領兵作戰,積威甚重。

男子悄然退下,傅恒澤與傅梁對視,喚了一聲,“父親。”

傅梁是如今的冠軍侯,朝中地位煊赫,但當著傅恒澤的面,聲線卻是柔和了幾分,“你又啟動了宮裏的線人?”

傅恒澤沉默即是默認的意思。

傅梁陳嘆了口氣,雖是怒其不爭,但又不舍罵傅恒澤,“皇上已經今非昔比,兩年前你沒搶的過他,如今又怎可能將穆溫煙奪過來?我與你說了那樣多,拿著傅家上下數百條人命冒險,才將你養大,你怎能因為一個女人毀了大業!別忘了你的身份!”

傅恒澤眉目半斂,看不出眼中神色,頓了頓,清冷如夜間冰泉的聲音才傳出,“父親!我定不負您,不負傅家!可煙兒我必須帶走!”

“你……哎!”傅梁終究沒再逼.迫,離開別院之前,交代了一句,“皇上將吐蕃之亂的事交給了你,三日後你即刻啟程,為父猜測,皇上是在試探你。”

傅梁想到的事,傅恒澤自然也知道,“父親,明日讓李神醫隨我入一趟宮。”

傅梁立刻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穆溫煙當真是癡傻了,此事由整個太醫院作證,你怎的還不信?即便她還好端端的,皇上也不會成全你二人!否則皇上怎會壓制鎮國公在西南的勢力?”

傅恒澤擡眼,那雙幽眸溢出雄鷹般的銳利,“父親,兒子從未求過您任何事。”

傅梁語塞,他太了解傅恒澤的脾氣,幾番猶豫之後只能答應,“哎!好!不過,明日你讓李神醫給穆溫煙看診之後,立刻收手,萬不可再激怒了皇上,你眼下羽翼未豐,尚不是他的對手。”

傅恒澤會意,目光又望向了墻角的仙客來:煙兒,你今日本該與我一塊離開的……

***

翌日無早朝,年輕的帝王昨夜在禦書房待了一宿,據說是因著皇後娘娘又惹怒了帝王,但究竟是如何將帝王氣的在禦書房待了一整夜,這就無人知曉了。

不過,饒是這幾日帝王的脾氣反復無常,未央宮裏的那位仍舊穩坐如山。

禦書房內,傅恒澤攜一李姓神醫求見,並言明了來意,“臣舉薦李神醫給皇後娘娘醫治,皇上為何不同意?”

他氣度雅致,天生溫潤如玉,但又鋒芒畢露,如同已經長出獠牙的獵豹。

蕭昱謹方才一口回絕,他不願意讓人看出深藏於心的齷齪心思,傅恒澤立在殿中,李神醫此刻還在殿外候著,殿內再無閑他人等。

二人四目相對,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候,他與他之間像是水與火,永不相融,天生敵對。

蕭昱謹擡眼,獨屬於帝王的威壓與冷冽,使得殿內冷了幾絲。

傅恒澤又說,“皇上是在害怕什麽?擔心她清醒,不願意繼續當你的寵後?”

陰沉的帝王終於有了反應,傅恒澤在故意一步步激怒他,他從龍椅上起身,走到了傅恒澤面前,一拳頭砸了上去,低沉渾厚的嗓音低喝,“傅恒澤,你好大的膽子!”

傅恒澤沒躲開,他歪著頭,舔著唇角的血漬,那個清風朗月的男子嗤笑了一聲。

他的確膽大包天,覬覦帝王的女人。

“皇上為何不索性殺了臣?擔心她有朝一日清醒,屆時皇上再無要挾她的把柄?”傅恒澤重新站立,右手拇指隨意拭去唇角血漬,他說著,直接與帝王對視,那雙如獵豹般慵懶的眸子裏無半分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