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九鶯鶯坐在窗前, 看著外面的落雪,神色落寞的發著呆。

今天送行的場景,讓她想起了前世的事, 心情忍不住有些低落傷感。

前世,她的父親、祖母和九玉相繼過世之後,她在那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那些情、愛、名、利對她都已經不再重要。

她當時心灰意冷, 只想一心求死, 到另一個世界去跟家人們去贖罪。

那個時候是賀懷翎攔住了她。

賀懷翎將她抵在墻上,捏著她的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字一句, 聲音清晰冰冷。

“九鶯鶯, 你不能死。”

“你是九將軍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是他存在過的證明。”

“你活著, 大家才能記住曾有過這樣一位英勇的將軍,你若沒了,數十年後, 大家提起九家, 只會記得昏庸無能的九明行, 你們二房的人都會被遺忘。”

“九鶯鶯,你不能這麽懦弱, 你難道不想知道害死你父親的兇手究竟是誰嗎?”

“你得活著,你必須活著!”

……

賀懷翎沒有跟她說那些虛無縹緲的生命價值和意義, 只是一遍遍的重復,一字一句的告訴她,她必須活著。

從那以後, 九鶯鶯再未尋過死,可是她卻病倒了,纏綿病榻。

她那個時候雖然不知道真相,卻自責難安,覺得自己是因為賀懷瑾的緣故,害死了父親。

她無顏再見賀懷瑾,也不想再見他,便寫了一封信,決定跟他徹底斷絕來往。

她那個時候對於賀懷瑾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九毅行死了,她便失去了依靠和價值,所以賀懷瑾根本就沒有回信,連一個字都懶得回她,更沒有去看望過她。

她也忘記了賀懷瑾,每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著窗外的景致,寒來暑往,花開花落,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自己可能就要這樣無波無瀾的直到老死。

賀懷翎終於看不下去,一天突然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開始逼著她練字、教她下棋、聽她彈琵琶,催促著她不得不向前走。

她就這樣一點一點走出陰霾,從每天渾渾噩噩、無知無覺,到後來,漸漸重新變得有血有肉,對這個殘忍的世界再次向往起來。

九鶯鶯回憶起這些事,不知不覺走到書桌前,拿起紙筆輕輕描繪起來。

她的腦海中浮現起前世賀懷翎站在城門前,替她擋風遮雪的背影,筆下不由遊走如龍。

她回過神來,紙上已經漸漸成型,她跪在地上,一身素衣,賀懷翎站在她身側,撐傘而立。

她只畫了他們背影,除了他們二人之外,畫中到處都是蒼茫的白,她的腿邊堆滿雪花,賀懷翎肩上濕了大半。

她神色專注,低頭細細描繪,將一幅畫仔仔細細的完成,兩個小人活靈活現的躍於紙上。

她畫賀懷翎的時候格外認真,衣擺上的每一絲褶皺都畫的分外仔細,似乎將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賀懷翎不知道什麽時候推著輪椅走了進來,他看到九鶯鶯在作畫,沒有開口打擾,默不作聲的推著輪椅走到書桌前,低頭看著九鶯鶯筆下的畫卷。

他看了一會兒,待九鶯鶯畫完了,忍不住微微擰眉,開口問:“畫中的男女為何都穿著白衣?”

九鶯鶯聞言苦笑了一下,道:“因為這畫中女子犯了錯,她害死了她的家人。”

這是她第一次跟賀懷翎提起前世的事,雖然賀懷翎不知道她就是這個女子,但她的聲音還是忍不住的酸澀。

賀懷翎似乎覺得這個故事有點悲傷,看著那幅畫,半天都沒有說話。

畫中女子雖然只有一個背影,但是她身上的傷感和難過似乎要透過紙張蔓延進他的心裏,他竟然覺得有些悲涼,忍不住心疼畫裏的女子。

他垂眸盯著畫卷看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他越看這女子的背影越覺得這女子有些像九鶯鶯。

他如此想著,目光不自覺落在了那女子的身側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量極高,跟那女子一樣穿著一身白衣,兩人靠的極盡,看起來關系非比尋常。

賀懷翎眉心漸漸蹙起來,越看那名男子越感覺不順眼,他嫌棄的評價道:“弱不禁風,像什麽男人。”

九鶯鶯,“……”別這麽說你自己。

賀懷翎蹙眉又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挑毛病,道:“他不會再拿一把傘嗎?他故意把傘往這女子身上傾斜,自己卻淋濕了肩膀,分明是故意表現給這女子看,虛情假意。”

九鶯鶯:“……”給你自己留點面子,當時是我沒帶傘。

賀懷翎指了指畫中自己的鞋,“一個男人穿這麽高底的鞋,他是不是長得特別矮?”

九鶯鶯:“……”要不你站起來我看看?

這雙鞋是宮女給你特制的厚底鞋,當時你才從輪椅上站起來不久,假裝雙腿正在恢復中,所以宮女才將你的鞋底加厚,這樣穿起來腳底極軟,適合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