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頁)

如今他已經大抵得出個結論——孔雀藍釉罐受損,自己也會跟著受傷,所以倘若罐子碎了,自己怕也是一命嗚呼了。

如此一來,這孔雀藍釉罐就顯得十分重要。

將這瓷罐從寧姝手裏拿過來?

荀翊不是未曾考慮過,只是無端端拿個民女的瓷罐子回來,珍而珍重的收好,說不準外面的人就認定裏面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反倒引他們動心思。

自己第一次穿到這罐子裏是六年前,正是方才登基的時候,興許是有人施了巫蠱之術也未可知。若是真拿了這瓷罐,反而是告訴對方自己確實中術了,於己不利。

或者交給其他人保管?

荀翊在瓷罐裏的這些年,寧姝從未將自己能與瓷器說話的事情告訴他人,對待瓷件兒也是無比珍重,加上無甚旁的復雜心思,他尚可放半顆心托付。若換作他人呢?

荀翊不敢想。

他從不輕易相信他人,對寧姝的信任也是被逼無奈,在這些年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

這些年,荀翊從不開口與寧姝說話,也是為了防止被他人知曉自己身份。畢竟瓷件無處不在,也不知道這世上是否真的只有寧姝一人有能與瓷器溝通的能力。

荀翊雖然相信寧姝不會傷害瓷器,但卻不敢相信寧姝不會傷害近乎陌生人的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這是許久之前他便曉得的道理。

“是你自己失手摔的嗎?”荀翊掃了一眼寧姝的手。

話一說出口,看見她強憋著眼淚的模樣,荀翊竟有一瞬的後悔。怎麽可能是她自己摔的?她昨夜因怕手不方便,連抱自己去床上都沒敢。

她將瓷器當做自己的親人朋友,向來珍而珍重。

寧姝搖了搖頭:“是嬤嬤不小心碰倒的。”

荀翊不知為何舒了一口氣。

如此看來,將孔雀藍釉罐暫時放在寧姝那兒是最好的。只要她還在京城,只要她還在無人問津的寧府,一切就都還可控。

“戴庸。”荀翊低聲喊了一句。

“皇上。”戴庸早在外面候著,一聽見叫他連忙應道。

荀翊吩咐道:“去傳太醫,再讓他們將桂花甜湯端進來。”

戴庸低著頭,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兩圈——又懂了!皇上是生怕別人看出來龍體抱恙,所以才先傳寧姑娘來,再傳太醫。畢竟宮裏都在流傳寧姑娘承了聖寵,這樣旁人就認為是給寧姑娘問診。不愧是皇上,高!實在是高!

戴庸親自把桂花甜湯端進來放在一旁小幾上,這才退下。

荀翊想著事兒,也不與寧姝再多攀談,只說:“將甜湯喝了便回去吧,那物件既然還沒壞,興許還有轉機。”

“謝皇上。”

外面天寒,一口溫熱甜湯下肚,五臟六腑都舒展開了。之前因為小孔雀摔了的郁卒感也不再堵在嗓子眼裏。

她向來喜歡吃甜吃糖,只因為小孔雀對她說過:“若是苦,便吃顆糖吧。”

苦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吃顆糖,便能再挺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戴庸走了進來,低聲說道:“皇上,太醫來了。晉國公世子在外求見。”

他猛地一看那桂花甜湯竟然是給寧姝的,方才的猜測便又落了實。

荀翊轉頭看了寧姝一眼,見她面無表情的低著頭,聚精會神吃著甜湯,對晉國公世子這個稱呼半點反應都無,嘴角不由得勾了一下,說道:“讓他在外面稍等等。先讓太醫進來,等到寧姑娘吃完這碗甜湯,再送她回去。”

戴庸連忙去辦,再回來的時候寧姝已經喝完最後幾口甜湯,站起身來跟著戴庸出去。

外間的蘇淵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寧姝從休息的後殿走出來,眼眶紅紅的,衣領還有些淩亂。皇上身旁的大紅人戴庸對她畢恭畢敬。

“寧姝?”蘇淵低聲喚道。

寧姝擡眸看了他一眼。

蘇淵心裏震驚,一把拉住寧姝的手腕:“方才進去的可是太醫?寧姝你……”

寧姝掙脫了一下,發現這人拉的還有點緊。

戴庸自然知道這兩人以前的關系,生怕惹了麻煩,在旁清了下嗓子,說道:“寧姑娘,這兒有個坎兒,慢些走。”

戴庸這麽一開口,蘇淵登時知道自己失態,松開了手,只是在旁冷笑:“原來如此。真是好手段。”

“勞煩公公。”寧姝抽回手,目不斜視,從蘇淵身旁走過——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皇上看個太醫很稀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