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2頁)

秘葵在旁笑道:“你們兩個這些年的冤家了,分開竟不適應了?”

小白嘆了口氣,難得深沉:“咱們瓷器從出生開始就要不停的經歷分離,和兄弟姐妹分離,和主人分離,再被別人帶去,好不容易熟悉了就又要再分開。

人有一句話,叫分分合合。可咱們呢?向來只有分,沒有合。

能和你們在一起待在博物館,到了這個地方之後又重新聚在一處,能和姝姝說話,難道不是天大的緣分?

我和小花是一個時候的,南青北白被人說了多年,我們也在一起這些年,乍得少了她確實有些不習慣。”

“小白好似突然長大了。”青叔感嘆道。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沾染了元稹的一些思緒。”小白用那把好聽的少年音輕快說道:“我才不要長大呢。老頭子多無趣。”

秘葵是個淺口碗,並不能像青叔和小白那樣打領結,寧姝端著酒壺給她倒了杯酒,問道:“秘葵新的一年呢?”

“我說了?”秘葵說道。

“嗯,說唄。”

“我想看姝姝嫁人。”秘葵說道:“旁的也不多要求了,只要他能心疼姝姝就行。”

秘葵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平日插科打諢開玩笑無一不通,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十分拎得清的。

“汝奉也是。”汝奉嬌滴滴的,說起話來頗為婉轉動聽:“姝姝一個人,又要照顧我們真的好辛苦,汝奉想要有個男人能照顧姝姝。最好是那種寫字特別好看的,還有審美品位的,不會隨便往別人身上亂寫字兒的!”

“噗哈哈哈”,秘葵忍不住笑了出來,“汝奉的新年願望應該是讓姝姝找到個乾隆身旁的瓷,然後狠狠的罵他一頓。”

汝奉是個汝窯青釉紙槌瓶,她的主人是宋高宗的寵妃劉貴妃,住處是奉華堂,所以汝奉的瓶底寫有“奉華”二字。

劉貴妃貌美,金國皇帝完顏亮曾在南侵前誇下海口要將她掠了去。

而汝奉沾染的,正是貴妃的嬌嗔和那一派天真之態。

汝窯瓷是宋代五大名窯之首,數量極少,能用寥若晨星珍如拱璧來形容。

可就是這麽珍惜的東西不巧落到了乾隆皇帝手裏。作為一位特別喜歡在文物上寫字蓋章的皇帝,汝奉自然也難逃厄運。瓶子底便被他刻了一首打油詩,意思也很離譜,是:這個瓶子上面豁了個小口,給它包了點銅。

此事一直被汝奉認為是奇恥大辱。

“小孔雀呢?”小白問道:“過大年了,小孔雀開嗓給我們來一曲兒唄。那日聽你說了句話,好像嗓子還不錯。”

過年的時候帝王最忙,各種事宜煩不勝煩,荀翊今日陪太後用完膳之後便早早歇下了,也有一部分是想來寧姝這兒看看,不知今年的除夕她又是怎麽過。

雖然他已在了好幾年,但仍是期盼著這一日。宮裏沒有生氣,到了夜裏沉寂的像一個巨大的墳墓,不知埋葬了多少性命。

而寧姝哪裏,瓷器們說說笑笑,才是一家人的模樣。

每一年,他在變,她也在變。

他曾自顧不暇,她也曾不知所措;他曾隱忍痛苦,她也曾偷偷抹眼淚;她好像陪著他他把所有的情緒都消化了一遍,走了一遍。

有人共度的苦痛便不覺得那般難熬。

一朵零散的小雪花旋轉著由天上落下,恰好掉落在秘葵身上,又很快的消融在酒中。

寧姝擡頭看天。

“下雪了!”瓷器們說道:“好久未看到雪了。”

年紀小些的瓷們驚嘆不已:“這就是雪啊。”

寧姝抱著孔雀藍釉罐走到院子裏,擡頭看天:“瑞雪兆豐年,來年一定會是個好年。”

荀翊心裏默默附和:是,來年一定是個好年。

寧姝由罐內取出一顆糖,放進嘴裏抿了抿,輕笑著說道:“新的一年要甜甜蜜蜜的開始。”

她做了個深呼吸,仰起頭,微微的眯起雙眼:“下雪了。”

——

荀翊睜開眼睛,由床榻上坐起,稍稍穩了下心神,向外走去,戴庸連忙為他披上大氅。

殿門推開,一檐檐的朱墻碧瓦上,朱紅的燈籠一個接一個連綿而去,雪已比方才深了許多,像細碎綿密的沙粒傾瀉而下。

荀翊伸出手,幾片雪飄飄灑灑,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雪了”。他輕聲說道。

“皇上,外面天寒,小心著涼。”戴庸在旁提醒道。

荀翊突然轉身,說道:“朕要出宮,你去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