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見顧湄開口便是喚“溫導師”,心頭像是瞬間澆了冷水,易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一滴溫熱的淚落在手背,往手心中流去。
她這是哭了?
易縉微微一怔,覆上冰霜的臉色微微緩和。
他習慣性地想去拭去她臉頰的淚,剛伸出指尖,下一刻卻是僵在了半空中。
這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只會嚇到她。
顧湄全然不知曉面前之人的心思,只還當他是溫導師。
“溫導師,我沒法再拉小提琴了。”
那天既是柴夫科斯基小提琴國際決賽當天,也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父母不在現場,最近也鮮少聯系她。但他們平時忙碌,顧湄又閉關培訓,並沒有將此放在心上,還滿心歡喜地準備演奏完曲目,便拿著獎杯回國同家人一起過生日。
臨上台前卻接到二伯電話,他剛喚了一聲“湄湄”,電話就被媽媽搶了過去,她依舊是那麽的平靜溫柔,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仔細叮囑她好好比賽。
等她演奏完決賽曲目,重新撥通電話,媽媽才肯說出真相。
顧家破產,爸爸腦溢血送入醫院。
二伯打電話時,爸爸即將進入手術室,他是擔心手術失敗,沒能和寶貝女兒說完最後的話。
腦溢血及時動手術治愈的幾率極大,可爸爸的手術卻失敗了。
她甚至沒能和爸爸說完最後一句話。
身處在金碧輝煌的音樂大廳,顧湄卻像是浸在寒冬中。
直到現在她都沒勇氣,再重拾小提琴。
後來媽媽也跟著病倒,她去醫院的路上被星探發掘,拍攝了第一部 電影,總算解了家裏的燃眉之急。
顧湄以為談及這件事時會很難過,卻發現自己早已經釋然。
她並沒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樣,那麽鐘愛小提琴。
只是因為擅長,便被束縛著,在那條道路上一直走著。
她放棄了小提琴,可也多了其他的選擇。
雖然遺憾,但她不難過。
顧湄笑了起來:“溫導師,謝謝時隔三年,你們還這麽記掛我,我很開心。”
易縉薄唇微抿,她字字句句都在提著別的男人,他有些不高興,卻沒打破這般寧靜,甚至奢望著這時光能再長些。
長久的沉默下,顧湄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她擡起頭試探性地又叫了一聲:“溫導師?”
他的身影被黑暗籠罩,遠處樓的燈光隱隱勾畫出他眉眼的輪廓。
雖是看不清楚,可卻足以讓顧湄發現,她慌得結結巴巴起來:“你不是溫導師?”
她心態崩了。
要是讓溫光霽的粉絲知道,他們倆以前還有這一段,她就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總不能跳出來說,她早八百年就不喜歡他了吧!
一陣慌張後,顧湄突然冷靜下來,訓練營裏一百個女孩,對方怎麽會知道她是哪個。
她忙是捂住對方的眼睛,壓低了聲音扯著謊:“那個……你聽我解釋,我和溫導師沒有任何關系,只是普通同事……同事你明白嗎?”
她手心溫軟,帶著清甜的香味。
易縉靜靜讓她覆著眼,薄唇微啟:“明白。”
聲音隔著一層口罩傳來,有些莫名熟悉。
他的長睫輕撓著她敏\感的手心,顧湄指尖一顫,忙是將手收了回來。
生怕對方瞧出她的身份,顧湄拔腿就跑。
***
等顧湄到達F班練習室時,一打開門就見大家蔫蔫不樂地坐在地上,正發著牢騷。
“我看裴導師跳《Warmup》那麽輕松,我還以為很簡單呢,沒想到這麽難!”
“我純粹是眼睛看會了,身體還不會。”
“你們比我還好點,我剛剛跟著跳了五遍,一個動作都沒作對。”
顧湄在裏頭瞧見了個舊相識,馮姵。
上次見面還是《草莓尖》的面試現場。
顧湄有些想不通,馮姵跟她不同,已經靠著演戲成了新晉小花,又何必突然轉唱跳歌手的路。
一來便和她一樣,淪落到了墊底的F班。
元若星趴在地上幽怨地說:“可咋辦呐,我那個舞蹈可是準備了一個月,還跳成那個鬼樣子。現在要我三天內學會《Warmup》,幹脆殺了我吧。”
她瞥見了剛走進來的顧湄:“顧湄,你那舞真的是一晚上學會的嗎?”
見著顧湄點點頭,元若星鼓了下臉頰,碎碎念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一旁的馮姵冷冷瞥顧湄一眼,輕哼一聲:“吹什麽牛。大家都是提前大半個月被通知來參加《元氣100》,要表演的曲目怎麽可能提前一晚才開始練。”
就是因為顧湄截胡了她《草莓尖》的女主角色,那個王副導演為了安撫她,才想盡辦法把她送進《元氣100》。
馮姵做演員做得好好地,本來不想來,卻聽說如果能順利出道,便可享受藝星公司的力捧和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資源,又聽說顧湄也參加了,便立刻答應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