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惜花客(第2/5頁)

迎春是有父不如沒有父,邢夫人又不是她親娘,她生下來沒多久親生母親就死了,父親人來不管,她就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孩子。

後來賈母才讓人抱過去養,但是賈母身邊有了寶玉後,她受到的關注和待遇就更差了。寶玉有王夫人、元春的寵愛,本來還能看一下她的賈母眼裏同樣也只有寶玉,落差的待遇讓她變得不自信,對親人都極度不信任,無法期待別人能給她多少關心。賈探春出生後,剛開始還有生母,王夫人為打擊她有時也是做戲的,但是一個孩子看來,賈探春就有兩個母親了,而她是沒有的。

賈惜春卻是嫡出的,年紀又小了許多,沒有經過最有落差的對比。其實賈惜春的涼薄和出家逃避的傾向不正是賈迎春這種萬事不管的另一種表現?

原來的賈迎春看明白了府內的生活邏輯,她得出結論:她是管不了什麽的,更無法改變什麽。

便如現在的賈迎春提出想讓乳母一家放籍出去,賈母也不能輕易開這個例。

倘若是原來的賈迎春,乳母就算不在身邊了,乳母的家生子親人親戚盤根錯節,這反撲力量就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住的。之後會產生各種毀謗與暗中為難,一個沒有父親兄弟可依仗的閨閣姑娘只有得不償失。這主要就是榮府的根子上——男人全爛了,讓賈迎春這種愛下棋走一步算三步皆是悲劇思維的人絕望。便如黛玉通透地看出來,才說:【真是‘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要是二姐姐是個男人,一家上下這些人又如何裁治他們?】

只有成為了賈迎春,才真正能理解她。她不過是爛了根子、大廈傾覆的賈府下萬艷同悲的一個例子。

曹大大寫賈迎春的這種性格絕不是要否定她,而是用任金陵十二釵各有各的靈秀卻無一幸免於難的悲劇結局來批判明清時代的封建社會。對於一個公侯家族來說,男人不中用不管事卻偏偏掌著話語權,主宰著家族命運,任何宅門內的女性——無論她有多靈秀都無法逃脫陪葬,這正是他對女性的憐憫。

這邊黛玉、探春、惜春、寶玉也已得知迎春要去東院住了,都來關心。

探春道:“咱們姐妹幾個一起住著,事事有個伴兒,怎麽二姐姐就獨扔下我們去東院了,你一人住那邊豈不寂寞?”

大多數的同人文中,探春都不是很討喜的,迎春卻比較喜歡她。探春對迎春是真心的,否則也不會為迎春著急,還出手幫她。

迎春道:“我也大了,合該在大太太身邊盡點孝,老爺太太雖然萬般好,禮法上到底不是我父親、母親。我可是羨慕寶玉與三妹妹也是不及了。”

探春最介意自己的庶出身份,聽迎春將她和寶玉一起提,心中也是受用一兩分,因為她了解迎春決不是那種諷刺她的人。

黛玉終想到二姐姐到底是有父親在身邊的人,只她母親去世,多年未見父親,寄人籬下,不禁悲涼。

眾姐妹說了些話,又一起去收拾東西。

一到了下午時分,奶嬤嬤和她兒媳玉柱兒媳婦都來了。迎春只關著門兒,讓司棋、繡橘攔著她們不讓進來。

自己則用紙筆來寫一些武功秘笈。這個時期靈氣稀薄但總比現代要強一些,偏偏現在她們沒有寶劍,凡人之軀要納靈可不容易。

所以,現在學點高深的武學內功還更現實可行。

奶嬤嬤見司棋、繡橘兩個小丫頭作威阻档,便罵道:“哪來猖狂的小蹄子!二姑娘是吃我的奶長大的,我的血化成了奶奶大了她,如今這些個東西倒爬到我頭上來了!你還不給我讓開!”

三春雖住在賈母院,但是賈母院子比較大,她們又住在挨近花廳的地方,此時賈母在上房午休了,這婆媳往來習慣了也是不懼迎春的。

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孫女,王善保家的雖也算不得好人,但是外孫女總是自己人,她去了東院也不至於受欺。

司棋本不是好性的,也要發飆,但是繡橘搶先一步道:“姑娘正在休息,任何人別去煩她。嬤嬤有事也晚上再說。姑娘喝過嬤嬤的奶,但是主子到底還是主子,你說是不是?”

玉柱兒媳婦道:“你們兩個也別太張勢了!你們跟了姑娘幾年,我們老奶奶又養了姑娘幾年?你們滿家子一算,哪家的媽媽奶奶不是仗著奶過主子,在府中身份不同的。偏你們是從哪裏冒出的丫頭片子,哄騙了姑娘,偏要爬老奶奶頭上去!如今姑娘要搬東院去,竟是不要老奶奶在身邊侍候了,老奶奶就白白奶大她嗎?”

府中的婆子很多,但是奶奶媽媽的身份更高貴,如果奶嬤嬤不在迎春身邊侍候了,她現在年齡還沒有那麽大,沒有到“榮休”的地步,輪到的身份就是像那廚房或看門的婆子一般,誰又樂意了。便是“榮休”了,人人知道她是迎春不要的人,迎春自是有涼薄的名聲,可是她的面子裏子也全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