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祝大家身體健康

臨去承德之前, 胤禔親切關懷了一下翰林院庶吉士們的生活學習狀態,又為他們明確了未來的學習方向。

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待上三年,才能參加散館考試。皇帝之前給他們規定了學習方向,要和傳教士學習, 有些有繪畫基礎的翰林, 還被胤禔派去直接跟著傳教士去西邊學繪圖去了。

二十個月的重新學習之後, 剩下的十六個月才是下六部觀政, 開始學著朝廷日常的流程。

“這一批人, 你們多用些心思, 讓他們多學些東西。”皇帝對翰林學士和內閣學士殷切囑咐:“朕讓教士們過來, 看其中是否有願意, 也能很快學會西洋話的, 等朕從北邊回來,要選一波人歐洲,為朕出使法蘭西。”

“朕想, 若要讓他們看看本朝的風土人情,還有什麽比進士們更好的呢?”

首先進士們長相過關, 其次文化水平足夠,只要語言上能勉強應付日常, 專業詞匯可以從頭學起嘛。皇帝給學士們畫大餅, 法蘭西和大清有來有往, 人家國王幾次給先帝寫信,那麽作為大孝子, 皇上自然得禮尚往來。

心中還擔憂, 唯恐當今腦子一熱要重開下西洋的學士們, 這會將心放進了肚子裏。外交嘛,朝廷每年還要派人去越南、李朝等等, 和藩屬之國有來有往,這是正常行為。

大臣們松了口氣,胤禔卻在心中嘆氣,整體來說,如今的學術界大致還是偏向保守。

當年康熙朝的經筵日講,飽讀詩書的學士們,經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痛批宋儒、明儒。認為宋明儒家士人開啟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風潮:他們開始過於看重、和沉迷於討論心性理氣,而忽略了學問的根基。

胤禔當初還覺得是不是因為文字獄的緣故,讓他們沉迷於春秋左傳等古書的研究,後來讀書多了,見的人也多了,才知道許多遺民學者也是這個態度。

從宋朝開始,學問從經史並重變成了“榮經陋史”,經學大興、而史學被貶損鄙棄,這股風潮直到王安石秉政,廢漢唐注疏,倡新義理學,以“(安石)黜《春秋》之書,不使列於學官,至戲目為斷爛朝報。”為標志而達到了高峰。

自此之後,雖然浙東學者們提出經史並重,但一直到明朝,士人們對經學的熱忱都要超過史學,尤其心學興起之後。王陽明提倡的是知行合一,重點明明在“行”,但他的徒子徒孫,俱沉迷於“知”“格物”。

心性氣理,玄學實學,胤禔翻看黃宗羲幾十年前寫成的宋元學案、明儒學案,坐在北行的馬車裏,上下眼皮直打架。風氣這個東西和時代密切相關,他能做的也只是略作引導,希望引入外來的空氣對著儒教大師們吹吹冷風。

說實在話,翻翻戶部的賬本,胤禔是真的盼著策妄阿拉布坦趕緊搞出點事情。戰爭從來都是刺激技術進步和某些改革的最好時機,特別是打一場必然會勝利的戰爭,成本低、風險小,成功率高。

趕緊來個人找事兒,讓朕好尋個機會,打著“戰時”的借口,萬事都能好辦些。皇帝躺在寬大的禦駕車廂裏,直到外頭戴梓說有事,胤禔才總算正襟危坐,嚴肅起來。

大學士們一起參議朝廷大事,但也各自對皇帝負責,譬如阿拉木偏重理藩院相關事宜,戴梓就偏重工部和兵部,最近胤禔已經下旨令兵部武庫司和京旗各參領佐領統計旗下火器使用情況,戴梓過來就是說這事的。

“旗下統計尚需時日,恐怕要等皇上臨幸盛京之時了。”

戴梓上了馬車,胤禔讓他坐在自己對面,戴梓堅決不敢受,最後還是坐在了皮毛褥子上。皇帝笑道:“這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也不必那麽拘謹,當初在阿哥所,戴學士為我侍講,那會不還面對面說話。”

“此一時,彼一時,天子威重,臣下也當謹守自身。若是臣以做過皇上侍講而自居,日後難免會以此而自負自傲。”戴梓面色平靜但肅然,“君子不欺暗室,哪怕只有臣與陛下,也要心存敬畏。”

“也罷。”

胤禔咂摸著戴梓說的話,忽而笑道:“朕當年還不明白,為什麽皇帝都稱孤道寡,現在才品出些滋味。不過此刻畢竟不是朝廷奏對的格局,自重身份之後,略松快些,咱們也都舒服。否則見朕如見老虎,日後誰還願意君前應對呢。”

“皇上說的是。”皇帝的脾性不同,試圖與臣子建立的關系也不同,戴梓也明白這一點。

“朕看過你在河督任上寫的劄記,打算讓武英殿的編撰們潤色修訂,然後刊印成書。”皇帝挑開車廂的簾子,外頭的陽光照入車廂裏,他笑道:“不過除了陳鵬年,那些書生們少有修過河的,朕臨走之前剛讓工部安排,今年永定河整修河堤,叫那些編撰跟著一起去。”

這可是少見,通常治河,要麽是職責所限,自己去找書籍、幕僚、前輩學習,要麽是家學淵源,皇上這是打算把書生們都打發到河裏泡冷水,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