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關雎之夜(第2/3頁)

駱秋遲向姬文景示意了一個眼神,兩人屏氣凝神,一同踏入了院中,外頭的人便紛紛湊到院門處,探頭探腦,男女各據一邊,小心翼翼看著裏頭的動靜。

冷月之下,那男人果真又在醉酒舞劍,他披發掩面,一襲月白長袍,頭上僅插了一只白玉簪,手腕纖巧靈動,風中劍如銀蛇,每一寸都沾滿清輝,身姿飄逸若謫仙。

“好漂亮的招式啊,不像提著劍,倒像女傅教我們的鼓上舞一樣,輕盈動人……”

有女公子忍不住驚嘆出聲,另一頭那曾經吃過虧的兩個男弟子,聞言卻是陰影卷上心頭,恐懼哆嗦道:“師妹千萬別小瞧這劍法,看起來漫不經心,紅袖起舞一般,可實際上跟千萬條水蛇圍著你似的,密不透風,滲人不已,一抹劍光就是一道血印,逃都逃不過,誰試誰知道……”

這不,外頭正竊聲著,院裏的駱秋遲已經掠身上前,瞅準空隙,欲奪過那男人手中的劍。

那男人依舊舞得不緊不慢,仿佛全然未將院裏兩個“不速之客”放在心上,只是手腕輕巧一扭,不僅避過了駱秋遲的裹挾,還冷不丁將劍向他一刺,駱秋遲猝不及防,眼中升起笑意:“有點意思。”

這人分明喝醉了酒,步伐淩亂,身子歪七扭八,看似每一劍都軟綿綿,卻出其不意,勁風剛烈,威力凜然,讓人避無可避。

“漂亮。”駱秋遲又一聲嘆道,月下與那劍光纏鬥在了一起,眸中的興致愈發濃厚。

當真是漂亮,不僅劍舞得漂亮,殺傷力也漂亮極了,完全不是個花架子。

院外眾人只覺看得眼花繚亂,駱秋遲身形閃動,白衣飛揚間,竟一時奪不過那男人手中的劍,姬文景在月下早就打開了畫匣,攤開了筆墨紙硯,此刻見駱秋遲起了玩心一般,不由催道:

“別玩了,你快把他頭發掀開,讓他把臉露出來!”

“得嘞!”駱秋遲笑應一聲,也不再奪劍,只猛然欺身上前,借著巧力腳尖一點,在那長劍之上轉了個彎,反手一把探到那人身前,一把撩起他那淩亂長發,在風中沖著姬文景喊道:

“快,小姬,快看一眼!”

姬文景早有準備,說時遲那時快,迅速蘸墨提筆,手腕如風一般,行雲流水,寥寥數筆畫下那大致輪廓,未有絲毫凝滯。

那男人在月下一露臉,院外便響起一片驚嘆之聲,他們離得遠,雖沒能完全看清那人容貌,但還是被一股撲面而來的絕美風姿震懾到,月色朦朧下,只覺天人下凡,美到不可方物。

真正離得近的是駱秋遲,他定眸一看,有些愣了愣:“我怎麽覺著,這是個女人呢?”

那男人長劍一挑,似煩躁起來,猛一刺向駱秋遲,淩亂長發又傾垂而下,掩住了一張絕世容顏。

駱秋遲一邊對打著,一邊還在喃喃著:“可這身子骨又分明是個男人,太奇怪了,不可能的……”

“美人不分男女,美到一定境界都是雌雄莫辨的,你快別墨跡了,再撩一眼給我看看!”

姬文景下筆不停,只以一副“少見多怪”的語氣催促道,他姬家祖上就是個不擇不扣的美人,一代代傳下來,父輩們的畫像供在祠堂裏,他都見多了。

駱秋遲卻在纏鬥之間,依然奇道:“就算男生女相,也不會誇張到這地步,我以為你夠像女人的了,哪曉得這家夥比你更甚百倍……”

“駱秋遲,我走了啊,你自生自滅吧!”姬文景霍然打斷,一雙眸寒光迸射,作勢欲摔筆而去,駱秋遲連忙改口道:“不不不,我錯了,我錯了,我嘴賤……你快看,小姬,我撩了!”

那張美人臉又陡然顯露在月下,姬文景哼了聲,卻提筆疾速在紙上勾勒起來,那男人分明不耐,挑劍甩開駱秋遲,駱秋遲轉個彎兒,閃身之間,又跟塊狗皮膏藥似的纏了上來。

就在這一撩一刺間,駱秋遲動作瀟灑淋漓,施展巧勁,引得那男人在月下頻頻露臉,院外的眾人也看呆了,甚至有不少人在心中喝彩起來,唯獨竹岫四少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幾輪回合下來,駱秋遲呼吸微喘,別過頭問姬文景:“怎麽樣,畫得如何?”

“還差一點,你再讓他扭過身來,把眼睛露出來,記住,一定要全部露出眼睛來……”姬文景換了只豐山紫毫筆,擡首語氣卻陡然一變:“小心,你後頭有劍!”

駱秋遲腦袋一偏,那男人刺了個空,殺氣卻緊隨而來,月冷風寒,駱秋遲瞳孔驟縮:“不好,他真的發怒了。”

不知是酒勁上頭,還是忍無可忍,那劍招明顯不似先前處處留情,及至此時此刻,這男人的真正功力才顯露出來,如浩蕩海水,深不可測,駭人之極。

駱秋遲既不能松怠,又不能當真傷到他,只能拼盡全力周旋其間,才一會兒功夫,兩人已纏鬥不下數百招,連院外不會武功的女公子們都打了個哆嗦,察覺到氣氛明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