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晏山詭童(第2/3頁)

月光透過窗欞灑入屋內,付遠之捏著那枚扇墜,身影半明半暗,俊秀的面容陷入痛苦掙紮間。

他知道朝中水深難測,黨羽林立,誰也幹凈不了,要爬上高位,勢必不擇手段,官場那些勾心鬥角,黑暗殘酷的規則,他都明白,也都能接受,甚至可以比旁人學得更快,做得更好——

但若是要他背棄家國,去做那些有違大義的事情,恐怕他外公在九泉之下都會不得安寧,爬出來痛責他這不肖子孫吧?

冷風愈發呼嘯,聲聲拍打著窗欞,嗡嗡作響,修長的手捏緊那枚扇墜,不知在一片昏暗中坐了多久,終於,還是打開了桌上的匣子,將扇墜鎖了進去。

這一鎖,便是鎖住了一條青雲之路。

付遠之閉了閉雙眸,緩緩呼出一口氣,心頭如大石落地,一身松快。

世間之事,總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他非高潔之人,卻也不想淪為肮臟之塵。

月光籠罩的另一處屋頂,高高的銅鏡前,杭如雪只著單衣,擡起脖頸,望了望那裏的傷痕。

他手中拿著一個精巧的瓷瓶,一打開,一股清淡的藥香撲鼻而來,帶著隱隱的熟悉,就像那道纖秀身影身上縈繞的香氣。

杭如雪不知怎麽一怔,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夕陽之中,那張清麗的面龐,那方紅腫的耳垂與雙唇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呼吸一緊,身子莫名燥熱起來。

鏡中那脖頸上仍然布滿著大片的傷痕,他拿著藥膏,久久望著,鬼使神差間,竟忽然不想讓這傷快點消失了,仿佛這是與她之間唯一的一份牽連般,他不介意在自己身上多待一些時日。

畢竟,這也算是她留給他的……印記吧。

杭如雪合上了瓶蓋,低下頭,又輕輕嗅了嗅那股清淡的藥香後,將瓷瓶鄭重地貼身收好。

他轉頭看向了房裏的書架,若有所思。

從前不關心的那些東西,都被管家搜羅了過來,他有些意外,原來那人竟是皇城中的小才女?

他輕輕拿起了架上的一本書,目光越來越深。

若要再尋個由頭去找她,恐怕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一個武將,一個才女,還有什麽比請教學問來得更“光明正大”的呢?

只是究竟該挑選哪一本呢?情竇初開的少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常年在外征戰,所涉獵的書籍實在太少,總不能揣著本兵書去找人家吧?

《三字經》?不行,太簡單淺顯了,襯得他學識粗鄙,胸中毫無點墨般。

那就這一套古籍,不好,也太枯燥無趣了些,姑娘家不一定喜歡……或者這一本《遊仙傳》?不行,凈是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實在輕佻,不夠莊重,仿佛他別有企圖似的……

杭如雪生平從未為挑一本書這麽百般為難過。

他修長的手在書架上流連不止,終於,停在了最下面的一本上,他目光一亮,輕輕念出那三個字:“《山海經》。”

就是這本了。

內容既豐富又有趣,包羅萬象,洪荒九州,能聊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杭如雪抽出那本《山海經》,如釋重負般地籲出一口氣。

月亮靜悄悄的,簾幔飛揚間,少年仰面朝上地躺在床上,懷裏揣著那本“真命天書”,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裏翻湧著一股不可告人的隱秘興奮,怎麽也睡不著。

他聽著夜間的風聲掠過庭院,草木飄來幽香,第一次這麽期盼……天亮。

晏山,星辰漫空,一堆火光裊裊升起。

聞人雋撕下裙角,低頭小心翼翼地包紮著傷口,那孩子倚在她懷中,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亂發下的一張臉竟然異常精致,帶著一股妖異的美。

駱秋遲在旁邊哼哼道:“喂,女娃娃,你叫什麽名字?怎麽會一個人在這山林之中?你一身邪功跟誰學的呀?小小年紀卻有……”

他話還沒說完,那孩子已經扭過頭,惡狠狠地向他一瞪,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戾氣。

駱秋遲一怔,反倒氣樂了:“有沒有搞錯,你居然還瞪我,剛才要是沒有老子,你早死了懂不懂?”

他伸手欲向那孩童腦門上一彈,卻被聞人雋趕緊攔住了,她一把摟緊孩子,護犢子般:“行了行了,老大你別玩了,不要嚇壞小妹妹了……”

那“小妹妹”抿了抿唇,擡起琥珀色的眼眸,望了一眼聞人雋,指尖動了動,卻到底什麽也沒說。

“什麽小妹妹,我看她身體裏可是住了個老妖怪,藏著近百年的功力呢……”

駱秋遲仍是撲上前,不依不饒地笑道:“我還真想問個清楚,你這小妮子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你莫非是個啞巴不成?”

聞人雋將人護在懷中,躲避著駱秋遲的“騷擾”,她索性坐得遠了點,低頭去看那小女孩,柔聲哄道:“你冷不冷啊?為什麽沒有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