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十日之期(第2/2頁)

西夏神醫出來時,等在門外的一行人齊齊望去,個個俱是一樣的神情急切,神醫卻搖搖頭,對旁邊的葉陽公主耳語了一番後,葉陽公主向眾人傳達了他的意思。

“拓木神醫說,要想史副將徹底醒過來,還差最後一步,但這一步必須要有個人配合他才行。”

“什麽人?要怎樣配合他?”急性子的孫左揚率先問了出來。

葉陽公主表情凝重,逐字逐句道:“需要一位醫者,但那醫者必須會一種古老的針灸之法,名喚‘金石針灸之術’,可是……我之前已經讓宮中所有的禦醫都來試過了,他們都只會施以普通的針灸,沒有人會這種金石針灸之術。”

月冷風寒,滿場死一般的沉寂。

還是孫左揚艱澀地開口了:“只剩不到三天的時間了,到哪去找一個會金石針灸之術的人,史副將豈不是……醒不來了?”

趙清禾眸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滂沱如雨落下,旁邊的姬文景將她緊緊一攬,閉上了眼眸,喉頭也滾動著微帶哽咽。

眾人悲戚之中,唯獨聞人雋發現了付遠之的異樣,他在聽到那“金石針灸之術”幾個字時,神情就明顯怔了怔,嘴唇翕動間,一副欲言又止之狀。

待到眾人散去後,聞人雋悄悄尾隨了他一路,在他即將踏進相府時,將他一聲叫住了。

付遠之扭過頭,有些意外:“阿雋?”

事態緊急,聞人雋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開門見山,深吸口氣道:“世兄,你是否有熟識之人,會那金石針灸之術?”

月下,相府門前,付遠之更加意外了,卻終是意味不明地一嘆:“阿雋,你,你瞧出來了……”

“我與你自小一起長大,你有任何細微的變化,我都會發現的……世兄,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剛剛為什麽不說呢?你是在顧及什麽嗎?”

付遠之在聞人雋一番追問下,沉默了許久,才沙啞著聲音道:“因為那個人,或許,或許……是我的母親。”

他急忙回府,就是想去鄭奉鈺的醫室中確認一下,她所研習的那種針灸古法,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金石針灸之術”。

鄭奉鈺曾經為了治好付遠之,自學醫術,後來越發沉迷,當上了相府的大夫人後,便在府中為自己設置了一間小小的醫室。

那裏面一應俱全,常年縈繞著草藥的清苦芳香,鄭奉鈺每日都要在裏面坐一坐,翻閱各種古老的醫書,久而久之,她身上也便帶了那股清苦的味道,每次都伴隨著拐杖的叩擊之聲,飄到付遠之跟前。

付遠之並不喜歡那股藥味,也幾乎從不踏足鄭奉鈺的那間醫室,那裏能讓鄭奉鈺的心靜下來,卻讓他覺得壓抑。

似乎經年累月,人世浮沉中,母親始終還是一個……走不出來的病人。

但今夜,他必須要去裏面探一探了,為了幾百條人命,為了他對鄭奉鈺說的“朋友“二字,也為了他自己的……良心。

聞人雋臨走時,呼吸急促,對著付遠之顫聲道:“世兄,一切全都拜托你了!”

付遠之握緊了雙手,一字一句:“放心,人命關天,我知道該怎麽做,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一試。”

他們全然沒有發現那朱紅大門後,站著一道陰冷的身影,拄著拐杖,雙眸透過門縫,迸射出駭人的寒光。

冷月無聲,夜風瑟瑟,樹影斑駁間,付遠之提著一盞燈,按捺住紛亂的心跳,一步一步踏入了那間醫室。

他完全沒有發現,身後那雙眼睛,如影隨形,已無聲無息地注視了他一路。

提起那盞燈,付遠之屏氣凝神,一層層書架找去,當終於在最角落中,翻到了鄭奉鈺親手所撰的一本筆記時,他呼吸一顫,欣喜得幾欲淚流。

屋外冷風呼嘯,昏暗的醫室之中,付遠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本書,一目十行地翻閱起來,越看雙手顫動得越厲害。

是了,就是這一本!鄭奉鈺果然研習的是那金石針灸之術,還撰寫了滿滿的心得,那西夏神醫要找的那個配合之人,踏破鐵鞋無覓處,正是他的母親鄭奉鈺!

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時,付遠之耳後忽然響起一記冰冷冷的聲音:

“你在高興些什麽?你莫不是以為我真會去救那幫人?”

他嚇得一哆嗦,扭過頭,只看見陰森森的白月光下,站著一道瘦削的身影,拄著拐杖,雙目陰騭,風中飄來清苦的藥香,一如他過往數年夢魘中的味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