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喜【二更】

自從鄭煜堂自己做主娶妻開始。劉氏這口氣就沒咽下去過。

這個長媳,壓根沒過過她的眼,就先進了長子的心。

鎮遠將軍府出身,賢太妃為義母,懷章王為義兄,真真兒是塊有棱有角,壓不住不說,稍有不慎還會傷及自身。

這次操辦婚事,劉氏壓根沒搭上什麽手,鄭煜堂和鄭蕓菡這兩兄妹,仗著有裴氏留下的老人便直接大操大辦,偏還風風光光,簡直不將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裏。

新婦入門就住修葺後的新院子,她進門這麽多年,仍是那方老院子!

劉氏早早催促忠烈侯起身:“今日新婦敬茶,還要拜見其他幾房的長輩,她是舒老將軍的掌上明珠,又是太妃義女,王爺義妹,咱們豈可輕視?”

忠烈侯不願聽這些,頂著起床氣橫眉道:“既嫁入侯府,便是侯府兒媳,還有叫公婆將她小心伺候供奉的道理?你是一府主母,何須做此小心之態?侯府的門楣,還襯不起她一個武將之女了?這種話以後休要再說!”

劉氏垂眼,溫順至極。

她不傻,不會自己站出來做這個惡人,可總要有人站出來唱黑臉,讓新婦舉步維艱。她清楚侯爺的性子,即便他再不滿,也會端著一家之主的架子,絕不插手後宅的小事。

只等他開口,她這個婆母便可名正言順教訓新婦,即便鄭煜堂不滿,她也能將侯爺推出去,看他們父子二人爭執。

果不其然,忠烈侯得知新婦睡到很晚,幾乎與長子同時起身,不僅沒有鞍前馬後的煮茶備飯,還於房中嬉笑打鬧,臉色瞬間沉下來。

劉氏以為等到機會,萬萬沒想到,新婦沒有親手煮茶備飯,卻親自給眾人備了禮。

廳堂之中,舒清桐認過家中長輩與兄弟姊妹,前腳剛接下紅包,後腳就一一對應送出重禮。

三叔鄭守陽,文不成武不就,自小就是個雙手揣袖的風流公子哥,獨愛書畫曲樂,舒清桐送了他孤本曲譜,鄭守陽險些激動地當場高歌。

二叔鄭守宗是文人,態度很是客氣,他的嫡出長子鄭煜風科舉落敗,鄭煜堂為他謀了一個小小的文書之職,勉勉強強在朝中掙前程。舒清桐送出的是衛夫人的書法真跡,二房這父子二人眼神都亮了,一副捧著都怕壓出褶子的驚喜之態。

鄭煜風雖依賴鄭煜堂謀事,但鄭煜堂從不拿這個自視高他一等,言語間還頗多鼓勵,鄭煜風便格外敬重他,如今大嫂出身將門卻兼染才氣,目光品味如此之高,他越發恭敬。

忠烈侯見幾房對兒媳都這般贊譽,心裏莫名就生出了些得意。畢竟這還是他的兒子媳婦,誰不願意聽好話呢?

忠烈侯這微妙的心情,在見到舒清桐為他準備的禮時,立馬翻倍濃烈起來。

舒清

桐竟送了他一把寶劍和一本手抄的詩冊。

忠烈侯年輕時,亦是文武雙全相貌出眾的翩翩君子,又兼侯府嫡長的出身,自是不差的。他本該從文,卻因那時大齊戰事頻發,少年熱血,當真隨軍打過幾場漂亮的仗,立下幾樁一等功。

後來他迎娶裴氏,又襲忠烈侯爵位,婚後的日子越發風順,心態就散漫了。再後來裴氏病故,他痛心許久,至今為止除了身上的爵位,便只有兵部裏一個空有虛偽卻無大權的位置,就這個,還是啃得年輕時的老本。

人已衰頹,心還死死拽著當年風光不肯撒手,不願在任何人面前放下架子,更不許別人質疑他一家之主的權威。

而今日,初入門的新婦接這把寶劍,順勢提到他當年的勇事,連立下功勞都能一一道來,令忠烈侯格外振奮,而那本詩文,竟是忠烈侯年輕時寫的詩,也不知舒清桐是哪裏收集來的,煞有介事裝訂成冊,用了最貴的燙金紙,一通操作將他這位公爹捧上文武神壇。

新婦起了頭,其他幾房焉能無動於衷,整個前廳頓時沉浸在一片七彩馬屁之中,忠烈侯心情大悅,看兒媳的眼神都變成七彩的。

佳兒佳婦啊!

劉氏死死拽著帕子,在一片融洽中忽然道:“怎麽不見蕓菡?長輩姊妹都出來了,她也該來拜見嫂嫂的。”

廳中笑聲止了一瞬,忠烈侯正要說話,舒清桐忽然笑道:“公爹有所不知,這把寶劍乃是當朝鑄劍大師閔須子打造,耗時過多,兒媳催促許久,今日能拿到,純屬公爹與它有緣。小姑憐兒媳昨日大婚勞累,主動請纓去取劍,怕是寅時才回房睡下。還請公爹息怒,是兒媳不懂事,勞累小姑了。”

一聽女兒連夜為他取劍,忠烈侯笑不出來了,不冷不熱的看了劉氏一眼,又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蕓菡也是心疼嫂嫂,讓她多睡會就是。

一旁,鄭煜風趁機吹捧幾句,無非羨慕忠烈侯房中都是孝子賢媳。

忠烈侯又高興起來,當著所有人,對兒媳的喜愛溢於言表,於無形中為她立了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