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二)

“所以,真的沒事了?”池晗雙緊張的看著好友。

鄭蕓菡捧著香茗,看著窗外蕭瑟的冬景,輕輕點了一下頭。

池晗雙有點難受。

她自小受疼愛,把府裏鬧翻了天,往祖父身後一躲就什麽事都沒了,也有被罰的時候,但那種小打小鬧,她忘得比誰都快。

她很難想象沒有親長疼愛的滋味是什麽樣,所以目睹表姐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的艱難時,一心想要幫她一把。卻沒想,一起長大的好友,會與親生父親撕破臉面,傾倒隱忍多年的委屈怨言。

大齊重孝,沒有子女能這樣與父母說話。倘若鄭蕓菡真的被忠烈侯趕出家門,她就不再是侯府千金,不僅要背上不孝忤逆的罵名,可能還會被判罪。懷章王再喜歡她,也不能迎娶一個大逆不道的女子為王妃。

“幸好侯爺還有幾分理智,沒有做出這樣的大錯事。”池晗雙拍拍胸,又勾住好友的胳膊:“不過你放心,即便你真的被趕出來,我們一樣是好友,這個永遠不會變。有我一口湯,就有你一口肉。”

鄭蕓菡笑了一下。

忠烈侯不是不想追究,而是被大哥他們那些話嚇到了。

他可以失去一個女兒,但不能同時再失去三個令他榮光無限的兒子。他們明明什麽都沒做,一個個前途無量,卻甘願放棄忠烈侯府的爵位,稍有不慎,他忠烈侯反倒會被人懷疑是不是做了什麽令子女心寒鄙夷的事,又或是侯府藏了什麽臟事,叫他們急於撇清。

所以趕她出府這事、那日她說的話,都被蓋在三哥和三嫂的大喜之下,所有人默契的避而不提。

“菡菡,如果真的被趕出府,會後悔嗎?”

鄭蕓菡毫不猶豫:“不會。”

她不再給池晗雙問話的機會:“侯府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今日來,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鄭蕓菡神色認真:“我想了很久,你從小生長在長安,親長友人皆在於此,要你去別的地方耍玩一陣還好。但要你自此移居別處,就很有問題。”

“若非有你以搶親為名將我三嫂替換出來,他們還不知要耽誤到何時。再者,史靳這人深不可測,想法太多,你與他初初來往,他

興許會因為那點興趣對你上心,可誰又能保證他的心意長久不變?即便不會變心,偶爾的口角紛爭總會有吧,若連個和你說話,幫你撐腰的人都沒有,這怎麽行!”

池晗雙聽得一陣窩心,雙臂將她一圈,歪頭笑道:“那你要如何?”

鄭蕓菡雙目蹭亮:“這就要說到我心裏的一個想法了。”

頓了頓,又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有些算計在裏頭,但我覺得,此事若能成,放長遠了來看,是有很大的益處的!”

池晗雙一聽就來勁,“說說看!”

……

暮色四合時,鄭蕓菡才從敬安伯府離開,真兒和善兒默不作聲,一個攙扶一個挑簾,鄭蕓菡渾然不覺有何異常,心裏還想著事,視線裏忽然闖入一雙沾著灰土的男靴,她嚇得“啊”了一聲,軟軟的尾音,惹來靜候許久的男人一聲低笑。

她擡眼,剛升起的驚恐又消去,又喜又氣:“你怎麽躲在這裏!”

衛元洲閑閑的靠坐在她的馬車裏,“沒名沒分,難不成要站在外面等你?”

話音未落,她已撲進他懷裏。

馬車被震得一晃,衛元洲佳人懷抱,笑著嚇唬她:“你就鬧吧,叫外頭的人都聽見瞧見。”

鄭蕓菡見到他,高興的不得了,瑩亮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的模子印在心底:“那就瞧吧,你都不怕,我也沒有怕的道理呀。”

衛元洲怔了一下。

總覺得多日不見,她又有好大的變化,整個人好像忽然長開了,從前看只覺得嬌俏動人,如今這一顰一笑裏,竟有戳人的媚。也不知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會有,還是這段日子的事令她心境大變,方得如此模樣。

但無論哪種模樣,他都喜歡得很。

衛元洲讓人把馬車停在隱蔽的位置與她說話,關於他手頭商家的事,史靳的事,甚至是和北厥一觸即發的戰事,他都一語帶過,倒是對她近來在侯府的日子問的仔細。

鄭蕓菡心頭一緊,他手裏的事明明還沒做完,卻擠著這點時間來見她,應當還是為了家宴那日的事吧,他果然都聽到了。因為聽到,所以才會在意她在府中的事。

“你是不是生氣了?”她忽然這樣問。

衛元洲怔住:“什麽?”

他分明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滿與憤怒,可是看著他溫柔耐心的神情,鄭蕓菡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竟盈滿眼淚。衛元洲臉色驟變:“怎、怎麽了?”

他飛快回憶自己剛才說的話,琢磨著是那句話讓她覺得他生氣了。懷中的小姑娘伸臂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得深深地,肩膀隨著抽泣輕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