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後節哀(第2/3頁)

喬正堂終於收住了哭聲,可還是抽抽搭搭的,有些替我意難平:“陛下倒是能放心撒手了,但往後六十年,我兒可怎麽過啊……”

我笑著安慰道:“自然是身居後位頤養天年,閑觀兒媳們爭奇鬥艷。”

*

喬正堂擔心我以後的六十年都困於後宮,孤苦無靠,卻不知道,我其實連六年都活不過的。

上一世,我聽從他的安排,在老皇帝垂死之前,接下詔書和玉璽,成了未來的皇後。成安殿前長劍佇立,面對六王爺八萬府兵,枯守十日,才把姜初照從西疆盼了回來。

本以為姜初照會念在我替他守著皇位的份上,多少能對我好點兒。

可等來的卻是他握著一個西疆女人的手,看戲一樣地將我上下審視:“聽說你和我六皇叔在成安殿裏寬衣解帶,繾綣天明,他才把府兵撤了回去。”

他身旁的女人,聽到這話,笑得額上胡珠亂顫:“我們西疆的女人嫁出去後就專心侍奉自己的丈夫,哪怕選擇去死也不會再做他人婦。”

實不相瞞。

我在那一刻,就大概猜到了自己以後的結局。

只是沒想到結局會更慘而已。

勉強撐著劍站起來,卻因連續十日不曾好好歇息,暈得幾乎站不住,蘇得意上前扶了我一把,卻被他擋開。

他捏著我的手臂,似乎很新奇:“同六皇叔繾綣到天明都精力充沛,見到你的夫君就虛弱得走不動路了?”

說到這兒還沒完,擡手取下我頭上寓意獨特的白玉鳳簪,語調悠悠漫漫:“嫁過來都快半個月了,房都跟別人圓過了,怎麽還戴著新嫁女才戴的玩意兒。”

轉瞬就把那簪子揣進了自己袖袋。

清晨的風吹過來,把我額前的頭發吹落幾根。

西疆特有的孜然香料吹進我鼻腔,腦海裏就不可抑制地浮現油乎乎脆香香的烤羊腿形象。

我不可抑制地餓了。

這想法刺激到我幾日未好好進食的胃,我咽了幾次還是沒有把湧上喉嚨的鹹腥咽下去,一口老血噴了他滿臉。

想來都已經玷汙聖容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他愣怔茫然之際,擡起長劍砍向他拉扯我的那只手。

誰讓他侮辱我跟六王爺這樣那樣。

到底因為沒有力氣,劍也沒拿穩,最後只把他的手背切開一道傷口,連筋骨都沒有觸碰到。就這還把那西疆的女人嚇得哇哇亂叫,以前聽說過邊疆的女人都很勇猛,見過之後便覺得不過如此。

“還能砍人,看來一時半刻死不了。”他低沉道。

“殿下不死,臣妾怎麽敢先行上路。”我遞上笑。

聽到這話,姜初照便反手給了我一個耳光,他打得不算重,動作也有些慢,甚至不太像打人,倒像是刷漆——只為把手背上的血在我臉上塗勻。

我倆互相看著彼此血忽淋拉的模樣,同時扯了扯唇角。

他說:“脾氣很烈,四年過去,喬尚書是不是還沒教育好你。”

我道:“承讓承讓,先帝若還在世,也該萬分後悔膝下有你。”

他挑眉諷刺:“你還真是巧言令色。”

我拱手哂然:“不及殿下萬分之一。”

懷中女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回過神來,不想與我繼續閑扯,就擁著美人的肩去東宮了。走之前還吩咐我,早日規整安頓那些太妃,把後宮諸殿騰出來,春天要來了,他準備選妃納嬪,充盈後宮。

說這話的時候,就跟春天來了要急著交/配的貓貓狗狗一個樣。

急不可耐。

騷得發指。

*

這一輩子不同了。

我扶了扶頭上九龍鳳冠,從皇帝手中接過詔書和玉璽,先謝了皇帝陛下的信任,然後隔著冕旒珠條,陰測測地笑了笑——

老娘這回先聲奪人,做了他母後,姜初照這龜兒子帶著西疆女回來,要是不給我三拜九叩,我就敢把這傳位玉璽據為己有。

皇帝已是強弩之末,連成親大禮都是讓身形差不多的陳太醫代替的,這會兒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吊著半口氣對我道了句謝。

我這廂剛要說一句應該的,就見他刹那松懈,撒手人寰。

陳太醫摘下人/皮/面具,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解脫了一般,長舒一口氣給我跪了:“陛下殯天了,太後節哀。”

嚯。他改口倒是快。

蘇得意也跟著磕頭,小聲啜泣:“太後節哀。陛下纏綿病榻半年有余,此後仙界逍遙,也算是解脫了。”

他是解脫了,爛攤子都轉交到我手上。

若我沒記錯,還有三天,六王爺就得到消息,指揮府兵走進宮門,直奔成安殿來了。

想到上一世我饑寒交迫枯守殿門的情形,就覺得分外傻缺。

所以這回,我提前對蘇得意說:“勞煩公公替我準備十盒桃花酥,多加紅糖,多加姜末。再去酒醋面局給我選兩斤茶葉,沖出來越濃越好,越苦越好。把我隨嫁的箱子裏那件狐裘大氅也拿出來,趁著今日天氣好,幫我曬一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