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龜兒子

蘇得意心驚膽戰地來報:“太後,陛下說他初承大業惶恐備至,宵衣旰食猶恐不能擔負江山恩澤百姓,所以今年不打算選妃。”

我聽到這話,一口蓮蓉餅不上不下差點噎死。

上一世他可不是這樣的,從西疆回來第一天他就跟我說要納妃,著急求偶的模樣令我頭皮發麻,怎麽這一世突然變得清心寡欲起來了呢。

當了太後,身旁的丫頭視力也恢復了。一個趕忙遞來姜茶,另一個立馬給我順背,乖巧體貼得讓我身心俱慰。

“太後,您別著急,陛下勤於政事是我大祁百姓的福分。”小丫頭說。

我撫了一把那丫頭的手,又嫩又滑,頓覺春心蕩漾,被姜初照氣炸的一身毛都被這滑膩細軟的觸感給熨帖平順了。

“你叫什麽名字來著?”我問。

那丫頭趕緊跪在我膝側,回話的功夫還順手給我捏著腿:“回太後,奴婢名叫林果兒。”

“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

我伸手擡起她的小臉,認真打量著她的模樣。

小丫頭長得極好。

單看鼻尖以下梨渦清新甜糯,單看鼻尖往上柳目嫵媚如絲,整張臉一塊瞧則又羞又俏又純又欲,堪堪是上一世姜初照最喜歡的那種模樣,我不由滿意:“哀家把你送到成安殿侍奉陛下如何?”

林果兒白皙的小臉驟然一紅,垂著眸子不敢看我,嗓音柔軟如水:“果兒感謝太後信任,能服侍陛下是果兒上輩子修來的功德,但也怕自己不在,別人照顧不好太後。”

瞧這話說的,兩邊討巧,如此動聽。

我又拉過她的小手,替姜初照摸了摸:“不打緊,等陛下上朝,你就過來陪哀家說說話,這樣兩邊都不耽擱,就是你累了些。”

她細長的睫毛靈巧地動了動,聲音也歡愉起來:“奴婢不怕累。”

“蘇公公,”我喜上眉梢,“現在就把果兒領過去認認地方。”

蘇得意白胖的臉頰抖了抖,像是有點害怕,表情像是在哭喪:“太後,陛下近來郁郁寡歡,最不喜人打擾,若是他因此動怒可如何是好?”

我笑得和藹:“你們還是不了解陛下呀。他為何郁郁寡歡,自然是因為成安殿裏全是太監伺候,沒個懂事又好看的丫頭照顧他。”

蘇得意還是抖若篩糠:“太後娘娘,陛下他不是……”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我想到他上一世的德性,就越發自信,“你只管把事情推在哀家身上,陛下他向來孝順,不會不給長輩面子的。那美人圖他看過了吧?可有覺得好的?”

蘇得意小意地揩著汗:“陛下翻了一遍,撕掉好幾張,最後整本都扔了。”

我擡眼:“扔哪兒了?”

他回答:“龍床下。”

我當即明了。這是邊躺床上邊翻圖冊,欲/火上來,選擇困難,所以猴急了,年輕人嘛,這樣也正常,我表示理解:“要不就讓陛下先緩緩吧,天天晚上看美人圖身體可怎麽吃得消。把圖冊給哀家捎回來,哀家想給自己選些兒媳婦。”

蘇得意:“……”

*

午後,我在禦花園跟小丫頭們放風箏的時候,姜初照來找我了。

他眼底黢黑一片,額角青筋暴起,要是手裏再提把刀,本宮幾乎以為他要來弑母。

可憐我當了太後,在他面前的威嚴依然不足,他這廂還沒說話,那些陪我放風箏的小姑娘們就被嚇得退出十丈遠。轉瞬之間,青青草地,朗朗晴空,只有我和我的風箏還各自堅/挺。

“你倒是有閑心,”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飄在天上的風箏,哂笑的那一聲虛得叫人發慌,像是不知節制酣戰了數夜,“放了只烏龜?”

我道:“那是我兒子。”

他腮上的肉猛地一顫。

“不是陛下,”我氣定神閑,現場撒謊,“在家裏的時候養的,這麽多年多虧有它陪伴我才不那麽孤單。去年六月一場大雨傾下,魚缸滿溢,它被沖走了,”說到此處,竟忍不住長嘆一聲,仿佛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養了好幾年說走就走了,哀家還挺想它的。”

他顯然不信:“朕認識你這麽多年,倒不知你還能把什麽東西養活。”

我拉過他的手,把風箏的線繞在他雪白的手腕上,縱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也曉得我現在笑得跟兒孫繞膝的太婆一樣慈祥:“小烏龜雖然走了,但你回來了,哀家覺得很知足。說來它走得也不是時候,那家夥長得可漂亮了,你兄弟倆要是能見一面該多好。”

這話剛落,他就扯住風箏線,把天上的小烏龜給我薅了下來。

我懵了一懵。

想到我在烏龜背上寫的名字,就慌張地跑過去撿。誰料他比我反應還快,原地不動把繩子往身前拽,先我一步拿到了風箏。

然後一邊低頭看那烏龜,一邊對不遠處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