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別看

說到這裏還不算完,孫大姐又情真意切地補了一句:“就連昭四點都變得吵吵鬧鬧,誰哄都哄不好,想來很是盼望姜公子早些過來。”

姜初照眉毛一抖:“昭四點是誰?”

孫大姐:“是姑娘們養的小狗,憨憨傻傻的可招人疼了。”

姜初照冷笑著點頭,幽幽地望了我一眼,把心中已經確定的那個猜測說了出來:“嗯,昭四點。這是你取的名字吧,姜公子?”

我這廂還沒說話,孫大姐就極其主動地幫我承認下來,並且詳細解釋了一番:“兩年前姜公子第一次進我們醉花樓,那日的帝京大雪初晴,光照正好,姜公子看到姑娘們剛撿回來的小狗,當即喜歡得不得了,於是給小狗取名叫‘昭四點’,”不知是覺得我不夠慘,還是覺得姜初照不識字,於是又殷切地補了一句,“就是光照的‘照’拆開的呢!”

哀家太難了。

當了太後還有熟人在你面前說這些事兒,跟你都八十歲了、你一百歲親戚還在你面前說你小時候尿/尿和泥巴的事有什麽區別。

許是因為哀家在宮裏也有相當數量的兒媳,有名叫“姜初見”的小烏龜,所以姜初照就對宮外想念哀家的姑娘數量,以及那只名叫“昭四點”的小狗很淡定了,他明面上並沒有多生氣,只是不再說話,揚著下頜睥睨著我,等待著我的解釋。

我一時緊張,扯不出更好的謊,於是捏著他的衣袖把他往墻邊帶了帶,拿小折扇擋住臉,壓低聲音同他道:“哀家出銀子請你看節目,當做是給你這尊姓和尊名賠罪,成嗎?”

他半眯了眸子打量我:“什麽節目,說來聽聽。”

“你忘啦?”我眨了眨眼提醒他,“咱們年少時去城南朱紅館看花魁表演過的,就是那種邊跳舞,邊轉圈,邊不小心掉衣裳的節目呀,”怕他還想不起來,就繼續道,“前些時日宮宴,嫻妃也表演過。雖然宮外這些丫頭表演得不如嫻妃有意思,但是她們勝在衣裳掉得快呀!”

“好一個衣裳掉得快。喬不厭,”他嗓音微涼,帶著些不解,“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這些嗎?”

嗐,那是上一輩子不喜歡。

這輩子,喜歡得不得了呢。

他目光裏閃過幾絲錯愕:“我不在帝京這四年,你都經歷了什麽,為何……與少年時差別這麽大?”

這是個好問題,但我自然不能告訴他我詐過屍。但因為提到了以前,便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十三歲那年,我和姜初照去京城最大的娛樂場所看花魁的事。

與今世之雀躍歡喜不同,那次我們看過之後雙雙大失所望。

姜初照說花魁沒有我好看,我點頭,說花魁也沒他好看。那時候還不清楚何為撩雲撥雨、挑風弄情,曾困惑又難受地問姜初照:“她的衣裳怎麽老是掉?弄得我好想跑上去給她系緊一些。”

姜初照每日帶我沉浸於自然風光,很少來這種吵吵鬧鬧的地兒,在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很是有限,自然也回答不上來,表情甚至比我還失望,皺眉嘟囔道:“早知道花魁長這樣,還不如多看阿厭幾眼呢。”

我二人從喧嚷踴躍的人群裏擠出來,垂頭喪氣地往外走,路過一樓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賬台後面賣紀念品,其中有一排按大小長短排列起來的玉石,玉質瞧著不錯,還被做成了蠟燭形狀。我覺得很精致,擺在多寶格或者桌案上會很好看,問了問身旁的姜初照,他也覺得挺漂亮。

於是我就買了一對燭身帶花紋的,打算送給喬正堂。他的書房太素淡了,也沒個擺件,若是把這個放在桌案上,應該能給書房提色不少。

可賣玉燭的聽到了,提醒我說這東西最好不要擺在書房,而且最好是送給夫妻用。因為我娘早已過世,那就沒法送給喬正堂了,所以便把這紀念品帶回家送給了大哥大嫂,送的時候還期待地問他們是否也喜歡。

那是我少年時被罵得最狠的一次。

比穿著姜初照的龍紋紅袍回家挨的罵還要狠。

若不是兩個哥哥抱住喬正堂,兩個嫂嫂摟住我,喬正堂非得把手裏的笤帚揍禿了苗不可。

夜深人靜,狗都睡了,整個喬府只有我還在勤奮不輟地給祖宗磕頭。那樣用功的場景,真叫人難忘。

從此以後,我便對秦樓楚館和跳舞花魁徹底失去了興趣。並且很委屈,很後悔:早知道花魁如此,還不如多看幾眼阿照呢。

但這一世回來,我心境大不同,再不是那個思維局限,活得艱難的喬不厭了,當把那些執念愁怨都拋卻,重新去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便覺得萬事都很可愛,萬物皆有妙處。

撇開花樓裏那些奇形怪狀充滿想象力的紀念品以外,花樓裏的姑娘們也很值得一觀。這兩年,每當我對墨書巷小說裏的內容不甚明白的時候,就揣著書走進不遠處這家醉花樓,同裏面的花兒、柳兒亦或是阿柔、阿香請教一番,她們總能給我一個通俗易懂的解釋,偶有言語解釋起來費力的時候,還能隨手從枕下掏出一本春/宮給我標標畫畫,若趕上連圖畫都無法解釋的時候,就會邀請姐妹過來,大大方方地給我做個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