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看完(第2/3頁)

我不想承認,於是反駁道:“你怎麽知道不是我自己愛吃呢?”

“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你從沒有主動買過這個東西,甚至十四歲的時候,我請你吃你還說粘牙。”

“人是會變的,我現在愛吃了。”

姜初照難以置信:“為了姜域改變?”

我突然語塞。

姜初照好像說對了,我以前不愛吃這個東西,它確實很粘牙,且又甜又酸,咬一下臉都能皺成一團。但因為姜域喜歡吃,於是我也跟著吃,並假裝自己也很喜歡,因為這樣,就能理所應當地享受他幫我切碎再給我吃的貼心服務。

“喬不厭,你這樣很不好,”他似乎對我很失望,“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得去迎合他的喜好,那你還是你自己嗎?”

我不看他,盯著手中的糖葫蘆串,看到褐色糖衣被六月的太陽曬成油狀,粘連著往下淌,忽然覺得有點惡心,也有點煩躁:“姜初照,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姜域嗎?”

“因為他長得好看。”

“是,但也不全是。還因為,他曾經把冰糖葫蘆切碎了給我,還細心地把籽都挑出來了。”

我以為姜初照聽到這句話,多少能理解我對姜域念念不忘的原因,可沒想到他聽到後更生氣了,甚至氣到口不擇言:“你怎麽知道他只對你這樣?他明明對誰都是如此,甚至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你被他騙了,他從來就不是你的良人。”

真氣人呀。

他竟然說姜域對誰都是如此,還不分男女,不分老幼。

如果真的對誰都是如此,那這一年來,我那毫無保留的、只對他一人的歡喜,不就全部錯付了嗎。

年少時就是這麽執拗,不願意去接受珍藏在心底的獨一無二,變成他人口中的人盡皆有。

於是,我也氣得口不擇言:“你為何要管我呢?”

姜初照愣住了。

我又問:“你可是太子啊,你都十六歲了,馬上就會有數不清的姑娘爭著搶著嫁給你,會有數不清的政事鋪天蓋地等著你處理,你不操心天下是不是太平,不操心太子妃是不是漂亮,為什麽非要操心我放不放得下姜域,吃不吃冰糖葫蘆呢?”

又是長久的沉默。

他終於開口,揚著下頜看我,眼角沾了幾許桃花色,輕笑了一聲,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罵我:“對啊,我為何要管你呢,你又不是那些姑娘之一。我大概是太閑了,才會操心你的事兒。我可是太子啊,江山社稷,美人佳麗,這才是我應該操心的。”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七月的乞巧節,他沒有來找我看星星,我也沒有帶他在月下穿彩繩。

八月我的生辰,他沒有出宮看我並送我禮物,我也沒有請他吃我和二哥親手做的桃花酥。

九月的重陽節,他沒來喬府拜訪喬正堂,順便帶我去高坡放紙鳶,我也沒有進宮跪拜他父皇,祝他老人家重九歡愉,萬壽金安。

十月戰火起於西境,送信人快馬加鞭,汗漬與血水染紅了胸膛。秋木蕭蕭,夜雨淒淒,我嚇壞了,也顧不得之前的互相置氣,很想見他一面,勸他一勸,讓他不要去西疆。

如果他還是沒有消氣,我便承認好了:“你說的是對的,姜域不是我的良人,我會早點放下他,而且,我確實不喜歡吃冰糖葫蘆,以後再買我就是小烏龜。”

姜初照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

他著紅衣鎧甲,駕黑色戰馬義無反顧地往西跑,連皇位都不打算要了;我甩開喬正堂,踩著未消的雨水追著他跑,鞋子和裙角都被雨水濺臟,直到西城門我再也追不上,才停下來。

你說,會不會是《六合》的琴聲太大,會不會是西去的馬蹄聲太響,以至於蓋過了我的呼喊和奔跑。

所以十六歲的姜初照才一次也沒有聽到。

*

似有雨水敲打窗簾,馬蹄聲悠悠緩緩,惹人思緒無限。

水汽混著風從某個角落吹過來,我打了個哆嗦,從夢中轉醒,剛睜眼,就發現一張毛毯輕柔地鋪在了我身上,還替我掖了一掖。

擡頭茫然地看了會兒。

馬車車門內掛著的琉璃燈,投出彤彤光影,最終落在面前雪白的臉龐上。少年眼角那片桃花色像是凝在了雪色的肌膚裏,經年累月地不褪去,以至於我一時竟不能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十六歲,還是二十歲。

敵不動,我不動。

只要不開口,我就不會露餡兒。

於是互相凝視了半晌,他先於我說話了,嗓音淡淡的,帶了微弱的埋怨和疲倦:“怎麽突然回了家?也不說一聲,我找了你很久。”

嗐。

這句話的信息量竟然還是不夠,上輩子我也曾經跑回家過,醒來的時候也在馬車裏,甚至也如今日這般下著雨,以至於我根本無法確認自己是在這輩子,還是睡了一覺又炸回了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