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念經(第2/2頁)

她乖巧點頭,給我掖了掖被子,起身把窗戶關上好擋住外面的風,囑咐了門外候著的小美人們動作要輕,別吵著太後,就關上門離開了。

淺淺地睡了一陣子。

不知具體過了多久,但門卻被打開了,在寂靜的房間中帶起吱呀一聲。

被吵醒多少有點不快,我微微嘆了口氣,撐著身子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已經變暗的房間內適應了一會兒,擡頭看向房門,笑問門口的小姑娘:“已經把嫂嫂們接過來啦?沒在夜市裏逛逛?”

她回頭,隔著兩丈遠的距離,靜默地看向我,眸光像寒冰又像刀刃。

這模樣惹得我心臟砰的一跳,下/腹像是也有記憶一般,鉆出尖銳的疼。

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門口的她就緩緩勾起唇角,於暗室中沖我笑:“別來無恙啊,喬太後。”

這不是果兒。

這他娘的,竟然是小聶。

*

我看向四周石筍林立的頂壁,背後深不見底的洞穴,感受著寒氣和潮氣從我腳底、從我肌膚刺入,一時間都很感慨:南山真是了不得,不但有熱氣滾滾的湯池,還有滴水成石的洞窟,當真是千奇百怪、豐富多彩,搞得哀家都很想把這山頭給承包下來。

唯一遺憾的是,哀家不是自己發現了這處奇觀,而是被小聶用短劍抵著後背趕到這兒的。

這是哀家不算長久也不算壯闊的人生當中,第二次被綁票。

小聶是在江邊長大的,自幼會水也愛遊水,所以身形精瘦但力氣很大,雖然和果兒差不多年紀,但與果兒這種溫柔甜暖的小可愛根本不是一個路數,她逼我到這兒的一路上,我雖然已經非常配合了,但她手上仍然沒個輕重,有好幾次,劍尖都戳進了我後背的肉裏。

我還不敢喊疼。

因為在我第一次被綁架之後,大哥就從他看過的書中,總結了幾種類型的綁匪,一一講給我聽。

有一種變態型綁匪,大哥稱之為“見血笑”:“就是看到你流血,聽到你喊疼,他不但不愧疚不心疼,反而受到了鼓舞,異常開心,並以此為樂,繼續傷害你,就是為了聽你哀嚎的動靜、看你痛苦的模樣。所以阿厭,在沒搞清楚他屬於哪一種綁匪的時候,千萬不要大呼小叫,也不要表現得太過痛苦——千言萬語就是一句,以不變應萬變。”

我真的有記住大哥的教育。

比如此時此刻,我被她逼進了這洞穴裏,後背其實已經流了不少血,我甚至能感覺到血水順著脊背往下淌,甚至能想象到血水把我衣裳弄臟的樣子,但我還是忍住了,一點也沒有哭。

比起十六歲,我堅強太多了。

小聶又點了一盞燈,燭光路過四周的石筍,在四周洞壁上留下光怪陸離的影子。乍一望去,竟覺得石筍很像怒目切齒的金剛,影子很像青面獠牙的鬼魂,這般想著,就覺得整個地洞,和我小時候看過的連環畫中閻羅殿的樣子,相差無幾。

但是。

鬼蜮獰惡,終是幻影。

金剛色厲,才是實景。

更何況,我是死過一次的。我並不害怕。

“果然當了太後,人也變得硬氣了許多,”小聶一邊嘲諷著我,一邊用短劍脅迫,輕而易舉地把我綁在了一根寒涼徹骨的石筍上,“去年小姐進宮,你為何禁止她帶家中的丫鬟一起進宮?是不是那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什麽?”

我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我真的很想告訴她,哀家不止知道,哀家上輩子還把她扔湖裏去了。

但眼下我太過被動,不好惹怒她,便只能跟她周旋,小聲小氣地說:“我當時囑咐了好幾個美人,不要帶家中的丫鬟呢,因為家中習慣與宮中規矩差別很大,入宮的話她們還得給自己的丫頭搞培訓,丫頭累,她們也累。”

小聶擰眉審視我,好像不太相信。

我舉起小手,石筍上的冰水恰在此刻鉆進了我背後傷口處,刺激得我渾身僵麻,但我強忍住沒打寒顫,依舊輕聲細語地同她說:“是真的。你綁我是因為我沒讓你進宮嗎?嗐,這種小事何必動這樣的幹戈呢,我明天回宮帶著你一起回就是啦,甚至你要是願意,我去給陛下說說,讓你當他的妃子之一也不是難事呢。”

她面無表情,卻忽然擡起短劍,朝我舉起的手掌上刺了一下。

我驚了一跳,趕緊縮回來看了看,就發現掌心滲出血來。

“別跟我提那位陛下,”她目光重歸冷戾,“這四個月,他派了好幾個公公盯著我,時時刻刻想要我的命。”

這話叫我有點氣,忍不住小聲嘟囔:“他要你的命是他的事,你綁我做什麽呀?”

“綁你做什麽?”小聶突然笑了,這笑聲很淒涼又很刺耳,“你認識林替嗎?因為你,他死了,還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