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下令(第2/3頁)
他的鼻尖距離我的眼睛,不過三寸的距離。
這對大祁的太後和皇帝來說,並不是很合適的距離。
真的太近了。
我是想挪動的,可我又是真的又懶又倦,想到果兒還在書房外,便破罐子破摔,不準備縮回去了。
“陳太醫說太後身子骨沒事,而是心裏有事。”他輕聲輕氣地開口,眉目間也生出抹不開的憂愁,“想跟太後聊聊天,想知道太後在想什麽,但太後好像不太想理人。”
也不好說他真傻呀,明知道我不想理人,卻還是來找我。
有感覺到他在哄我開心,盡管耍的是在我這邊已經過時了的看兒媳爭奇鬥艷的把戲。
太醫說得對,所有的問題,出在我心裏。
我曾經在主筆大人的故事裏看到抑郁和神經病不一樣,神經病是冒犯的,是發泄的,一不小心就傷害旁人。而抑郁是內斂的,是收縮的,通常是會把自己鎖起來,跟自己過不去——我現在,好像就有點跟自己過不去呢。
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想嘗試講出來給他聽。但動了好幾次唇,卻還是放棄了。有些事埋於心則悶悶,說出口則矯情。偏偏這些事根本不適合清醒著講,比如上輩子我是他的皇後,而我死掉了,現在的我是重生回來的。
雖然二哥一直勸我,說這輩子才是真實的,上輩子權當一個夢。但有時候我自己也會嘀咕,也會恍惚,也會消極著,自暴自棄地想:或許這輩子才是夢,上輩子才是真的。
所以,真實的我已經死了,已經死挺了。
那按照這個思路繼續想的話,這一世甜美的阿照和健康的我,都是虛妄的。
不能再繼續往下想了,因為阿照就在我面前呢。
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副渾渾噩噩的樣子,不想讓他再費盡心思去找能讓我歡喜起來的事,費力從桌面上直起身來,強撐著不讓那些堵在心裏和眼裏的情緒沖垮自己,於是笑了笑:“陛下早些回去批折子吧,聽果兒說,你最近時常熬夜。”
他知道我在趕他離開。
所以真的如我願起身,把椅子歸於原處,看了我一會兒便走出書房。
我已經俯下身子,正打算再趴一會兒,結果手臂還沒落到桌面上,就見他又走進來了。
“陛下還有事兒?”我皺眉。
他抿緊了唇,目光也染上慍色,一副要告狀的架勢:“嗯。”
我思忖著宮裏幾位妃子已經直接或間接地都挨了打了,他還能再告誰的狀,但還是揚起臉,允了:“那說吧。”
西沉的日光穿越簾縫,明暗交替的線,落於紅袍公子蒼白的臉龐和陰郁的眼睛。
他就這樣看著我,輕聲道:“母後,你為什麽還不喜歡我。”
“嗯,哀家下令打……”他話音未落,我早已點頭,但話說了一半,內心已然天塌地陷,惹我差點靈魂出竅,白日升天。
我顫巍巍地擡手指著這條傻狗:“哀家要下令打……打死你個龜/孫。”
姜初照一改陰沉面色,笑得跟我窗戶頂上掛著的小烏龜無異:“不必著急回答我,太後再好好想想。朕一直等著。”
*
姜初照一定不知道。
我早已沒什麽可想的。
若非要找出那麽一件的話,那一定是我想離開這座皇宮。
上輩子,我好像也是這個時候,變得這般憂慮困倦,人也變得沒什麽期盼,唯一想著的,也是如何才能從皇宮出去。
是姜初照不再把我追回來的那種出去。
但再想一想,就發現我和上輩子還是有區別的。
這一世我很大可能是病好後,度過了一段能吃能睡的日子就開始閑得慌,腦子開始東想西想,最後導致自己情緒越來越低迷。
而上一世,我變成這樣,卻是因為真的經歷過莫大的疼,疼過以後,就變得不再有什麽期待和遐想,人也開始分外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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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在知道自己有了四個月身孕後沒幾天,我就經歷邱蟬的離世。又過了四五天,那個皺巴巴的、皮膚都呈現瘀血般的紫色小孩兒,也離去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哭一聲。
我問了陳太醫,陳太醫諱莫如深,只是告訴我,健康的小孩兒才會哭,哭聲越亮,那小孩兒就會越好。
這話讓我極其心酸:都這麽疼了,還哭不出來,連我一個大人都覺得很難忍受,何況那麽小的孩子呢。
“娘娘不要太過悲傷,上次著涼,已經動了胎氣了。”陳太醫囑咐我道。
我擡起頭,盯著他緩緩道:“陳太醫,我也是有寒症的,甚至,比邱蟬的還要重。這些你都曉得。”
陳太醫的眼皮猛地撲簌了幾下,也不知我這話哪裏嚇到了他,他即刻跪了:“有太/祖爺和先帝庇佑,皇子會平安出生並健康長大的。”
我了解陳太醫,他從不信鬼神,只信經典的醫書和自己的醫術。他把先帝和太/祖爺庇佑這種話都搬出來了,那我這孩子好不好,大概就真的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