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周津塬最近的一次打架, 是在決定學醫之前。他當時和那些朋友一路玩遍美國,最後在洛杉磯海邊飆車, 他們攀比暴力與女人,金錢與酒量, 喝得酩酊大醉後用拳打破車窗玻璃, 用未經登記的槍,互相對準對方的太陽穴。

旁邊的女孩子都嚇壞了,怯生生地來拉他們。

周津塬早就回憶不起來,當初拿槍指的人是誰。他很失望, 對世界, 對許晗帶著那麽多秘密卻又不發一言地去世, 以及他心裏被活生生挖走的東西。周津塬毫不猶豫地開槍,不過, 是對著滿天的繁星開了一槍,仿佛這樣就能把月亮上的兔子打下來。

扳機很緊,當周津塬想對著人開第二槍,虎口被震得流血橫流。

對方嚇得把槍掉在地上, 周津塬無動於衷, 調轉槍頭,子彈上膛,打開保險,向身後的海洋開了一槍。他訂了第二天的機票回國,開始復讀。

今天白天結束考試,周津塬自我感覺考得非常好。他來蘇昕學校來接她, 雖然晚上要值夜班,但下午可以騰出幾個小時看場電影。他需要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蘇昕打落手機前,給周津塬共享了她最後的定位。

周津塬開車過來,看到趙想容正輕佻地站在馬路中央,車裏伸出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臂。

性格溫柔的人可能很難理解真實的血腥暴力,對周津塬來說,就像是粗心的護士遞反了手術刀,像插洋蔥的表皮般,刀刃直接割破膠皮手套紮進掌心。周津塬以為他很能控制自己情緒,但怒氣在眼睛裏燃燒,腎上激素讓世界成了猩紅色,那雙手十分冰冷,從不緊張出汗,握筆的時候十分漂亮,可以用來救人也可以殺人

保鏢想用手肘扼住周津塬的喉嚨,周津塬已經利索甩開。他盯著趙奉陽脆弱的下顎和腹部,只要打過去,內臟破碎就不成問題。

“我上次告訴你,任何時候再動她一下,我會殺了你……”

趙奉陽面色僵冷,因為周津塬用五指扼住他脖子。

“許晗的事,你有罪……任何時候,你敢再靠近趙想容,”周津塬頓了頓,補充一句,“還有蘇昕,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兩人都像狼般地盯著對方,貨真價實地想殺掉彼此。如果周津塬手頭有槍,他一定深捅進趙奉陽的食道管裏再開槍。如果趙奉陽手邊有刀子,他一定從肚子直紮進周津塬的太陽穴。

前方停泊的寶馬突然亮起了遠光燈。

它長久地鳴笛,急速朝著鬥毆的男人們開過來。周津塬站在路中間,躲也不躲。他眯著眼睛,如果她要撞死自己,他根本不屑躲。

那輛鮮紅色寶馬和他擦肩而過,兩分鐘後,警車的聲音呼嘯地響起來。

寶馬開到一個街區之外。

蕭晴在開車,她神經質地咬著自己的指甲,不停地問趙想容該怎麽辦。

趙想容剛才重新跑回到車上,拿起手機給蕭晴看。

屏幕裏就有兩個字:報警。

蕭晴恍然大悟,顫抖地報了警。這時候、趙想容顫抖地再次舉起手機,她定睛一看,上面寫了第二句話,醫院。

趙想容握著手機,她蜷縮在側駕駛座,鬢角被汗水濕透,長長的睫毛和眼皮都在抖動,但睜不開。

蕭晴慌神了,她大聲問:“豆豆,豆豆,你怎麽了?趙想容你別嚇我,你怎麽了?”

趙奉陽趕到診室外面,已經是晚上。

蕭晴將趙想容送到最近的醫院,驚慌地給趙想容的父母打來電話。而趙奉陽則剛從派出所出來,他虛弱地坐在輪椅上,眼眶被周津塬打了一拳,脖子上還有掐痕,面色白得像鬼一樣。

趙奉陽咳嗽著問蕭晴:“豆豆怎麽樣?”

蕭晴緊張得聲音也變了:“醫生說是沒大問題,血壓飆升引起的偏頭痛。”

趙想容正坐在急診室狹窄的病床上,她臉色微黃,皮膚有點像微枯玫瑰,更顯得雙眼極大,點漆般地黑。

趙奉陽的輪椅停到她面前,他扶住她的膝蓋,關切地問說:“頭痛還是耳朵痛?”

趙想容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好一會,冷冰冰地問:“你和許晗上過床?”

她聽到了他刺激周津塬的話。

“她自願的。”趙奉陽簡單解釋。

他說的是實話。

趙家對這個養子,任何方面都一視同仁,趙想容嘴上大哥大哥的叫,她沒有和任何人透露他倆曾經黑暗的小秘密。而對任何不知道趙家具體情況的人來說,一個寡言,沉默,聰明,極端維護幼妹的富家子弟,身上有著簡奧斯汀劇情般的魅力。

趙奉陽一直找機會靠近趙想容,當趙想容的好友主動送上門,他沒有拒絕。

後來許晗在趙想容生日的時候,她出現在酒店門口,懷裏抱著兔子的玩偶,以及一套嬰兒的服裝。

趙奉陽首次膽怯了,他不知道許晗要和自己心儀的妹妹說什麽。他也不知道這套嬰兒服裝屬於生日禮物的一部分,是給兔子玩偶套著穿的。趙奉陽把禮物扔到大街上,許晗打了他一巴掌,跑去撿的時候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