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周津塬獨自搬出來住之後, 買了不少東西。

他買了鍛煉握力的健身器,把公寓裏的剪刀和刀器都換成手術室裏的用品, 購入三台紫外線消毒燈,再狡猾地用了點手段, 在同事艷羨的目光中收了一套從醫學院淘汰下來的真人人體骨架, 花了三四天修補好,買了個支撐架放在墻腳。

他又訂了架二手的奧地利鋼琴,一個月後送到。

周津塬那群孩子,從小都要學樂器。他跟著星海學院的一個鋼琴名家練鋼琴, 每天雷打不動, 關在琴室裏練四個小時, 為了防止兒子尿遁,周家甚至在琴室裏安了個廁所單間。

調音師校正音準走了之後, 周津塬用碧麗珠擦完琴鍵,用ipad當琴譜,為蘇昕磕磕絆絆地彈了一首肖邦。

鋼琴仿佛很難彈奏出淒苦悲憤,它的聲音, 總是亮堂中帶著孤獨, 節奏帶動著旋律,像是河灘邊垂下的秋千和滑梯,音符循環交融,靜謐緩慢的氛圍。

一曲終了,蘇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肖邦的《離別曲》。”周津塬說。

肖邦說,每當有一個女人離開自己, 他都會寫一首圓舞曲。根據古典樂迷統計,肖邦這一輩子總共寫了20首圓舞,傳記作者推測他至少寫過36首,無論如何,數量未免有點多。

周津塬曾經為許晗彈過,但當時她什麽表情?周津塬已經忘了。從許晗車禍後,他幾乎不彈琴了。

蘇昕整個人劇烈地心跳。她輕聲說:“我一直想學鋼琴。”自嘲地笑笑,但她家的情況,自身如浮萍,哪裏能學鋼琴。

周津塬放下琴蓋,擡腕看表,他晚上打算參加大學校慶,就跟蘇昕說:“我晚上有事。”

女孩子比男人要更敏感,周津塬剛剛眼底略微不耐煩的表情,蘇昕沒有錯過,她有些受傷,但臉上沒有露出分毫,也隨意地說:“咱倆吃完飯再走?”

周津塬忽地問:“你最近缺錢嗎?”

蘇昕一愣,周津塬拿起手機給她轉賬兩萬:“買點自己喜歡吃的。”

蘇昕覺得受了侮辱,把錢迅速地轉回來:“我不缺錢,我最近幫著一家美容院,已經賺錢了。”

周津塬擡起頭,蘇昕以為他會繼續追問,他卻很索然無味地看著那鋥亮的鋼琴。

他知道趙想容最近也招聘,微博上一直在給她們雜志社校招頁面點贊。她在離婚後,就發了個微博狀態“女人只要狀態好,就有無數的機會與男人”,非常可笑。

周津塬抵達大學時已經是晚上。

他們醫學院有自己獨立院校,和本校分開的,相隔四公裏。周津塬讀書時只有參加活動,以及讀博的最後一年,才會來到本校校部。

周津塬應該回他的醫學院部,但半途,把車開進了本校部。

拿校慶入場券展示,保安不情願地放行。

本校部今年又建立一個以富豪命名的體育館,很多路道,繼續拓寬。周津塬緩慢地開車,他對這裏非常陌生,只有路過圖書館才覺得眼熟,那裏原先種滿銀杏樹,是個靜謐的小花園,門口有各種名人的人像雕塑。

也就在這條路上,他被趙想容叫住。

這時候,周津塬從後視鏡看到一個紅裙窈窕背影,有點眼熟,他隨後把車停到一輛本田的後方。

趙想容被司姐催促,在校招時跟了兩天Patrol。Patrol的履歷很光鮮,借了個小階梯教室,開了個時裝編輯的職業分享會,現場會收簡歷,和進行簡單面試。

趙想容和她那幫大學同學都有聯系,但對母校感情一般,在台下百無聊賴地坐著。好不容易結束,立馬溜了。

她的手機要人臉解鎖,趙想容只能走到路燈下解鎖。這是非常舒爽的夏夜,大學校園總有股低頭往前走,前方突然有人直直地站著不動,趙想容心裏莫名咯噔了下,擡起頭,看著熟悉的高大輪廓。

“趙想容?”周津塬走過來,他說,“果然是你?”

他看見趙想容,以前,她每次見到他都是從心底裏的開心,媚媚地主動跑過來,他從來見過比她更用力的女人。但此刻的瞬間騙不了人,趙想容的表情就像有人往她嘴巴裏撒了把鹽。

趙想容迅速移開目光,她打心底一點也不想要這種偶遇。

周津塬看趙想容懷裏一堆文件,他隨手接過來,翻了下,是一些大學生給他們雜志社投來的簡歷。

趙想容立刻搶回來,做了夫妻太久,即使離婚,有些親昵還是很無意識。情境叠換,她很討厭周津塬這麽理所當然的態度。很令人反感。

趙想容不打算和他招招呼,甚至對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也不感興趣。

她繞開他準備走,周津塬卻叫住她。

“我來參加校友會。”周津塬頓了頓,他平淡地說,“在A禮堂。知道在哪兒?”

不出周津塬所料,趙想容身為學渣之恥,逃課太多,對旁邊酒吧停車位的熟悉度都比學校更多,她也不知道A大禮堂具體在哪裏,茫然地左右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