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病房裏靜悄悄的, 清冷的月光爬進了窗子,和床頭燈暈黃的光亮交相輝映到一起,給沈安瑜臉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使她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柔和安寧。

靳擇琛忽然擡起手, 虛空描繪著她的眉眼、鼻子和唇。她的言笑晏晏垂眉蹙額的樣子都十分清晰的落在眼前, 手有些遲疑的停頓了下。

他嘴角忍不住掛了個自嘲的笑, 自作孽不可活。

最後還是忍不住, 手指小心翼翼的落在她柔軟的唇上,輕輕的揉了下, 她的唇瓣瞬間凹了一小塊。

想起下午見到她,她那沒有血色的唇時, 心口又是一陣悶痛。

“都不會照顧自己。離開我, 你不是應該很開心麽, 竟然還把自己搞到了醫院。”靳擇琛小聲呢喃著, 也不知道是在埋怨還是在心疼。他目光繾倦的深深看著她, 輕輕嘆了口氣,“你這樣,讓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

就在這時,原本熟睡的人忽然睜開了眼,兩個人的目光便這樣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起。

靳擇琛呼吸一滯, 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還記得下午的時候自己是怎樣被她嫌棄、排斥的,那種厭煩的目光他真的不想在看到。

晚風吹起了一邊的簾子, 帶著外面花香的氣流徘徊在他們之間。靳擇琛的眼睛眨都不敢眨的,呼吸都變得緩慢, 幾不可聞。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 每一秒對靳擇琛來說都格外漫長,卻又繾倦不舍,他甚至想讓時間定格。

也不知過了多久, 沈安瑜忽然低聲開口,“靳擇琛,你真煩人。”

靳擇琛心口一痛,和她對視的目光猝然躲開,眼瞼輕垂著。明知道她又要趕他走,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的走不動。

那又怎麽辦呢。

我是真的放不下你了。

你覺得煩了就忍忍,實在煩的忍無可忍了,我就先躲躲,等你沒那麽煩了再出現。

至少現在,你沒開口讓我走之前,我就再不要臉的賴一會兒。

靳擇琛忽然覺得自己會苦中作樂。

誰知下一秒沈安瑜翻了個身,呐呐道:“夢裏都不讓人安生。”

接著,她雙眼再次輕輕闔上,沒過多久便再次傳來了呼吸均勻的清淺聲。

“……”

靳擇琛看著她,半天沒回過神來。半晌,他才深深的吐出口氣來。

因為剛剛翻身的動作,沈安瑜的領口有些開,露出了一小塊鎖骨。暈黃的燈像是將那塊骨頭打上了光影,看上去更加清瘦。

靳擇琛幫她將衣服拉好,指腹無意間劃到了她的下巴,他手一頓,最後無聲嘆了口氣。

現在的溫度,晚上即使有風也不會冷,沈安瑜被怕有些熱,被子半抱半蓋的。

胳膊,腿,和腰腹都露出大片。

靳擇琛想了想,還是將被子給她蓋好。可他卻站在床邊沒有動,眉頭微蹙,比簽一張上億的單子還要嚴謹。

最後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又將她一只胳膊露了出來。

還義正言辭的小說說著,“只能露一只胳膊,不能再多了啊。”

沈安瑜嚶嚀了一聲,左邊的腿動了下,卻又很快安靜下來。像是放棄了和被子繼續鬥爭,被周公不由分說的拉走。

做完這一切,靳擇琛緊蹙的眉頭才舒展開,又坐回了旁邊的座位上。

不會有人想到有人會留在這,也就沒有陪護床。

單間高級病房床很大,足夠兩個人躺。靳擇琛很想好好的抱一抱她,可到底是沒敢。

只是悄悄的將手伸進她被子裏,輕輕的握著她的手。

沈安瑜連睡覺都很乖,雙手交疊在小腹上——如果另一只手沒被靳擇琛大赦天下的拿出去透風的話。

靳擇琛的手很大,輕而易舉的便將她的手全部包裹住。兩人手緊緊交疊在一起,輕輕的搭在沈安瑜柔軟的小腹上。

一股難得的平靜瞬間席卷著靳擇琛,像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他的心瞬間變得柔軟。

醫院的消毒水味,和沈安瑜身上獨有的淺淡清香味混在一起。靳擇琛枕著胳膊趴在床邊,他個子很高,這個姿勢讓他窩在椅子裏看上去很不舒服。

可這卻是他將近兩個月來,最放松的一次。

兩人呼吸糾纏在一起,不一會兩個人的呼吸節奏逐漸一直,都進入了沉沉的夢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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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靳擇琛準時被生物鐘叫醒。他心裏猛地一緊,下意識的握緊自己的手。

在感受到手中那溫暖的柔軟後,才緩緩的松了一口氣,慢慢的睜開眼睛。

靳擇琛的眼睛裏帶著剛醒時的懶散,可在看向床上的人時又變得很深的眷戀。

他將握著沈安瑜的手從被子裏拿出來,輕輕的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臉。

就這樣看了她一會兒,才柔聲說:“讓你再多睡兩個小時。”

他說完,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雖然坐著睡了一夜,但卻是他最近睡的最沉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