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木屋

賀決雲二話不說,拿了鑰匙跟穹蒼一起出門。

銀色的汽車亮著前燈,刺破寧靜的黑夜,在大路上馳騁。

臨近午夜的城區,高樓大廈仍舊閃爍著燈光,五彩斑斕的燈火連成一片繁華的景象,映襯著漫天黯淡的星辰。

賀決雲騰出一只手調整後視鏡的角度,轉動著眼珠,小心觀察穹蒼的情況。

穹蒼在最初的時候有些走神,似在沉思,隨後那份沉思慢慢變成了昏昏欲睡,沒過多久,她幹脆半靠在座椅上打起了輕鼾。

賀決雲哭笑不得,主動放緩車速,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跨越半個城區,將穹蒼送回原先的住所。

他車剛停下,還沒來得及叫人,穹蒼已經睜開眼睛。她擡手按了下額頭,眼睛迅速恢復清醒,推門出了出去。

這地方穹蒼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辭職之後她的活動範圍一直圍繞在城區附近,只是偶爾回來拿些需要用到的東西。

先前搬家,她扯了幾塊布用來遮擋家具,其余東西都沒怎麽整理。於是當她推開老舊的房門時,潮濕的味道混著灰塵一起從空氣裏飄了出來。

穹蒼摸黑進去,順手打開邊上的開關。

光線灑下,畫面清晰。分明是她自己布置出來的場景,隔一段時間再看卻有了種陌生的感覺。

賀決雲緊跟著走進屋,問道:“你回來是想找什麽?”

穹蒼想起正事,徑直走向書房旁邊的小雜物間。

木門側面已經生銹的金屬合頁,隨著穹蒼粗暴的開啟動作,發出可疑的響聲。

穹蒼恍若未聞,蹲下身,從底下一排的箱子裏,挑中了一個塑料收納箱。

她奮力將箱子抽出。移動物品的過程中,灰塵簌簌地揚了起來。

這久疏打理的情況,絕對不是幾個月時間可以達成了。可見穹蒼平時就不怎麽動這個地方。

賀決雲用手在鼻子前面揮了揮,彎下腰,看著穹蒼拆開箱子,並從裏面摸出一沓的制片。

賀決雲茫然道:“這些都什麽?”

“賀卡、明信片、感謝信,還有學校的獎學金紅包之類的。”穹蒼低垂著視線,纖細的手指小心整理著裏面的物品,指尖已經被染成了黑色。

“祁可敘小時候很少會收到禮物,所以來自別人的東西她都會存著,不管有沒有用。”

這裏面有些是病人送給她的,有些是曾經的同學寄給她的,還有一些是學校發放的空白明信片。

祁可敘不會再看,也不會再用,就將它們全部放到了小倉庫裏。

穹蒼快速篩選著,在切到一張藍色卡紙的時候,動作停了下來。

遒勁有力的字體記錄了幾句簡短的詩歌,內容並不露骨,感情卻很豐沛。

落款上寫的是單個字的“李”。

賀決雲也看見了,第一眼瞥到其中的兩句:

“……你的眼睛,是薄暮時流光溢彩的絢麗天空,是閃動著粼粼銀光的浩瀚大海……”

他瞬間起了身雞皮疙瘩,暗暗遺憾自己沒李瞻元那文藝的細胞,否則也不至於以“單純”的朋友關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麽長時間。

真是造孽啊。

穹蒼繼續往下翻,又在後面找到了兩張來自“李”的明信片。

這幾張卡片都被隨意地混在其它物品中間,可見祁可敘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甚至沒把上面的詩歌當回事。

“你看。”

穹蒼的聲音在靜謐的黑夜裏顯得特別沉穩,有種清澈的溪流沿著光滑的石頭緩緩淌過的味道。

“祁可敘很笨的,就算李瞻元做得再多,她也只喜歡我父親一個人。”

賀決雲順勢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這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穹蒼扯扯嘴角,露出個不大好看的笑容,“不好在,我父親離開得太早了。”

賀決雲不知道該作何安慰。人生聚散,總是有種被命運作弄的唏噓。

穹蒼埋頭,最終在箱子的底部,摸到了一張折疊過的白紙。

這次上面留著的不是詩了,而是一幅精細的手繪圖。

一位長頭發的美麗女士,閉著眼睛,沉睡在黃昏的余光之中。

一條毛毯蓋在她的身上,已經從胸口滑落至她的腰間,她側身躺著,任由烏黑筆直的長發,遮擋住她的半張臉,睡得香甜。

她的身後,是一棟樣式模糊的木屋,遠處是郁郁蔥蔥的樹林,天空被渲染成了一片斑斕的彩色。

這幅精湛的畫作並沒有得到重視,從它被那麽簡陋地壓在箱子底部也可以看出。經過多年的不善保存,畫上的圖案已經有些模糊,中間有許多黃色的暈染開的水漬,不知道是沾上過什麽臟東西。尤其是左上角,還缺了一個大口。

賀決雲湊過腦袋,認認真真辨認了畫作上的每一處細節。

他確定上面的女人就是祁可敘,從畫面中透露出的恬靜美好的氣息,可以看出繪畫者對她的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