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車緩緩向巴黎的方向駛去,也不知路途有多久。

盡管這是公爵府上的豪華馬車,但再怎麽豪華,也掩飾不了這種由兩匹烏黑鋥亮的好馬拉的馬車是一定會顛簸的事實。

而這一路上,過了平原地方,自然會路經泥淖之地,能夠勻速地前進已經很不容易了。

珍妮在最初的興奮之後,也漸漸地冷靜下來。

“不知道修女會不會想我……”

從知道自己要作為公爵小姐的侍女離開之後,她就改了口,不再稱呼姑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提點過。

阿黛爾把這件事情通知給女管家阿曼德·呂德太太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示出什麽反對,只是提醒她——

珍妮是個比她還要小的姑娘,也天真得過分,雖然這方面說還是挺可愛的,但也並不是一個侍女的最好人選,而公爵府上必然有為她準備好的女傭。

這個侍女可能需要調教一段時間才能夠帶出門,但如果她只是想要把她安排在府上,那他們也並不會吝嗇給她安排一個好位置。

當時,阿黛爾也是明確表示,只有珍妮對她來說意義是不同的。

她陪伴自己在療養院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之後又為她買來了報紙、為她做飯、給她講故事解悶……做了很多事情,就算是這份情誼,她也不可能把她隨便地撂在府上不管了。

“我明白了。”

當時呂德太太依然正色地點頭,阿黛爾也不知道她究竟聽懂沒有。

但如果連這位她的貼身女管家太太都不站在她這一邊、尊重她的決定的話,那她對自己在公爵府上的實際地位和話語權也要明確地打上一個問號了。

盡管,她對自己的地位,已經十分懷疑。

“阿曼德,為什麽父親沒有來?”阿黛爾轉頭看向她,反正已經上了回去的馬車,這時候發難也不至於直接把她送回去。

珍妮敏銳地覺得車裏的氣氛有一些奇怪,她明智地閉上了嘴巴,只是偷偷地從馬車的車窗外窺探著外面的田園風景。

“公爵先生有一些事情。”呂德太太的神色有幾分微妙,但她很快又回到了自己一如既往板正的神態裏。

阿黛爾思索了一下,再次肯定,這種天然的隔絕感果然是她非常不喜歡的。

哪怕她在現代亦是出身富貴,她也依然不能夠十分接受。

現在的貴族,或是接受過此類教養的人,不論怎麽表達親和,都會顯示出一種天然的傲慢與隔絕。

也不知該不該稱之為趾高氣昂,畢竟文化背景前後不同,但總歸那種仿佛隔著雲霧和人交流的模樣,讓她很不舒服。

“好吧……”阿黛爾從善如流地揭過這個話題,十分體貼地不讓管家太太為難,“我真想快點見到爸爸。”

“當然,公爵先生也思念您許久了。”呂德太太點點頭,臉上稍微帶上了一點笑意。

阿黛爾亦是滿意地微笑,在恰到好處地表達過對父親的思戀之後,她借著粉色的絹布手帕掩唇的動作,不經意地看向珍妮。

珍妮接到阿黛爾的眼神暗示之後,立刻上道地詢問,臉上是屬於她的憨實的笑容:

“能為我講述一下府上的事情嗎,呂德太太?”

阿黛爾心中稍微松了口氣。

珍妮果然是個可造之材,小姑娘不會亂說話,又很聽話。

雖然天真了一點,也不太懂得貴族的那一套規矩禮儀,但好在她對她而言,絕對是一個很好的發聲筒。

她對自己回到公爵府的生活一點底都沒有,沒有任何記憶,也沒有生活經驗,對這時候的貴族生活也是完全抓瞎,甚至不知道一些珍妮都知道的常識。

她已經很努力地觀察、學習,之前是少說多看,現在是她不得不表示出一些什麽,作為被關注的主人家和府上唯一活著的婚生子女公爵小姐。

“……”呂德太太看看珍妮天真的小表情,又看了看正低垂著眸子,琢磨著手帕上花紋的阿黛爾。

“當然。”她沒有拒絕。

“公爵府現如今只有公爵先生和阿黛爾小姐您兩位主人,公爵先生曾經跟隨拿破侖皇帝陛下,將裘拉第的名字發揚光大,裘拉第的名字在貴族中也是十分顯赫的。順便一說,我們的白露莊園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具體可以由管家先生為您講解,如果小姐您想知道的話。”

阿黛爾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才會這麽詳細地解釋,但總歸這些信息對她都是有用的。

她在心裏重新估量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女管家,也許她確實有這個實力和眼力,只是她從不會多說而已。

“至於你,珍妮,你隨便問一個傭人,他們就能夠說上不少莊園的事情。”

珍妮並不介意這種區別對待,反而是十分乖巧地點頭。

“還記得小姐您非常喜歡在莊園的花園裏玩耍,在您年幼時公爵夫人也會帶您捉迷藏玩遊戲,可惜,公爵夫人不久就纏綿病榻,而您的身體也算不上好,在一次大病之後,也就基本減少了外出和社交,巴黎的貴族們對您還是不熟悉的,不過如今您病愈回來,也是該重新加入圈子了。”呂德太太與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