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雖然很希望是我,”杜瓦爾斂眸,極為含蓄地微笑著言語,“但我已經不再是那麽年輕,失去了在舞池上與年輕姑娘們共舞的資格。”

“我倒不是這麽認為呢。”阿黛爾笑著注視著他,對方眼眸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如常的冷靜,面上的笑意分毫不變,而眼底那微微的一點情緒的波動也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是阿爾芒。”他滴水不漏地回答。

“與您的第一眼……您在舞池之中,如同飛舞的蝴蝶,美麗動人,而我在舞池外,僥幸成為了那個捕捉了這一刻美的幸運兒。”

“這實在是個很美妙的相遇,不是嗎?”

阿黛爾有點不高興他表現出來的禮貌與克制。

當然,她知道這對他來說是極為正常的,對於一位已經喪妻兒子都比她還要大的紳士來說,對一位年輕的不諳世事的女孩表現出一些過分的情感似乎不那麽恰當,尤其對方本身如果是一個比較虔誠的教徒或者說他是個比較守規矩的人。

然而阿黛爾並不樂意,她對他的好感度僅僅只憑借一眼的相視就已經很高了,更不用說接觸過之後,她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他是個討厭的家夥。

雖然前後的表現差距幽微,但阿黛爾好歹能夠看出最開始在他眼中的驚艷是真切的,兩人交談時那些笑容也有許多發自內心。

但眼下他這種奇怪的禮貌讓她很不高興,同樣是誇贊,她總覺得對方此時仿佛“話裏有話”的隱晦,又顯得過分客套。

作為一個在社交場還是被捧著的小姐,她認為自己或許應該考慮把注意力轉移到更恰當的地方了。

“當然,認識您讓我感到非常榮幸。”他如此結語,將她誇了一通,卻避開她始終想追問的關鍵。

“僅僅只是榮幸嗎,先生?”阿黛爾看了看手指,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我以為這是個愉快的夜晚?”

“裘拉第小姐!”

不知為何,他突然嚴肅地擡頭搶白了一句。

阿黛爾被他倏然提高一點的音量嚇了一下,隨後在他似乎過分敏感的視線裏很快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話,猛地反應過來了他的意思。

杜瓦爾先生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未免太大了一些,尤其是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他卻硬生生地誤會成了——好吧,是他不希望她說出那種曖昧的言語,糟糕的是她本意並非如此,分明就是他自己反應過度,緊張之下將她的言語錯誤地理解成了那個意思。

他有些苦惱地揉了揉眉心,多少年了,他都沒有犯過這樣低級的錯誤,要知道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從未有過這般的失誤和懈怠,不然他也不會有如今的成就。

如今卻在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姐面前,如此失態,完全不符合常理。

“哈哈哈哈……”

阿黛爾徹底繃不住了,在他略有些尷尬和茫然的瞬間的神色裏,她用手帕遮著嘴巴,捧腹大笑。

這該死的束腰讓她完全無法肆意地發揮。

但阿黛爾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杜瓦爾先生,我向您保證……”她邊笑邊說。

“啊……”杜瓦爾臉上也跟著帶上了一點無奈又好笑的表情,他看著她笑到胸口微顫,視線觸電般地避開,又不得不扶住這位差點笑岔氣的小姐,“我懇求您原諒。”

“當然,我完全沒有……哈哈哈,完全沒有生氣……”阿黛爾自在地抓著他手臂穩住自己的身形,勉強讓自己憋住笑聲。

對方徹底無聲了,明顯是奈何不得。

等她差不多平復下來,他又道歉了一次,為自己對一位年輕小姐冒犯的言辭。

阿黛爾亦是連連擺手表示無恙,她並不會因此忌恨什麽。

她聞到他身上比之前稍微重了一點的酒味,也許是跳了幾場舞之後又喝了不少酒。

不過時下貴族把能夠喝葡萄酒當做一種炫耀的方式,平時酒量也不小,阿黛爾料想他這個年紀的政客應該參與過很多次舞會應酬,酒量不會太差,故而也沒有多想。

並不是所有人家都會一直呆到舞會的最後才會離開,事實上如果和主人家非常親近,作為客人的大家是不會陪同到最晚的。

早已經到了第二天,在天空第一縷晨曦出來之前,有人家估摸著時間已經準備告辭。

阿黛爾其實也有些疲憊,但她還是打起了精神。

作為年輕人,熬上這麽數個夜晚都不算太大的問題,何況時人的作息活動都是這般,回去直接睡到中午甚至下午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除了一部分的年輕男女還是非常熱情又滿是歡快地跳著舞,一部分人和阿黛爾一樣,已經到了休息的地方,她婉拒了之後還想約她跳舞的紳士們。

四下找尋了一下,她沒看到人,估摸著公爵父親可能是在隔壁的棋牌室和男士們賭錢打牌,便讓呂德太太去傳個話,問問他們何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