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無可否認,阿黛爾被她透露出來的在困境中也要盡力地裝扮自己讓自己看起來整潔的生活態度所打動,正如同他身後膽怯的兒子雖然饑餓卻也同樣沒有喪失底線和良知到去偷搶食物,或是裝作可憐。

不是說不能夠這麽做,在生存之前,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但比起放下尊嚴跪下去乞討,這位太太更加願意的是付出自己的勞動和努力去掙得一份薪酬來應對生活,雖然她可能得到的報酬並不高。

阿黛爾和旁邊的男仆說了幾句,於是他主動地跑過去和兩人搭話了。

太太帶著兒子還有些緊張,但聽清楚男仆的話之後,她往這裏看看,隨即露出了一個極為溫和的笑容來,帶著兒子走了過來。

“尊貴的小姐。”她向阿黛爾行禮,非常主動地介紹起自己,“您對我的作品有興趣嗎?也許您願意多一個為您做繡活的裁縫?”

她說話還有幾分局促,看起來也並不習慣和“大人物”說話,阿黛爾聞言明白了前後。

不出意外,這位太太是想要給人做繡活來掙一點微薄的工錢,這也是最常見的方式,她向別人展示的,就是一塊自己縫制的手帕,手帕上面的針腳非常細密仔細,是幾朵睡蓮的圖案,在水藍色的手帕上靜靜綻放。

從手藝上來說,這朵花算得上精良,阿黛爾不算精通,看到這個繡工,也決定能夠贊嘆一句出色。

至少繡的栩栩如生,布局也做得精巧,幾朵呈現不同綻放狀態的睡蓮團簇在一起,周圍一圈是綠色的睡蓮葉子,有趣的是手帕的邊緣也繡上了漂亮的勾連一起的綠色,阿黛爾是為那荷葉精巧地串聯成長條的圖案而感到訝然。

“這很好看。”

阿黛爾笑了,對方辨認出她的笑容是真心的,於是也稍微松了口氣。

“也許您願意和我一道喝杯咖啡。”

阿黛爾想了想,決定請對方兩個去旁邊的咖啡廳喝一杯咖啡。

對方雖然是貧民樣子,但看打扮和言行舉止,並不是真的淪落到了社會底層。

應當只是日子過得艱難的普通平民,只是受到了一些影響,才讓日子看起來尤其難過。

旁邊的英國咖啡廳開店的時間在一條街上算得上是比較久的。

比起那些跟風興起的,這家店已經有十幾年的存在了,手工咖啡的味道也做得很醇厚地道,周圍的人都喜歡。

侍者按著要求,帶幾個人在一樓的僻靜角落位置坐下。

阿黛爾也不含糊,給對方的兒子點了蛋糕和兩個小面包,小孩看到白軟面包的時候,整個眼睛都亮了,那種渴望真切地進入人心,卻還依然記得看自己母親的態度。

這位太太滿是局促地猶疑著,最終在阿黛爾的點頭致意下,才讓小孩慢點吃。

小男孩也確實吃的很慢,雖然最開始一口啃了大半,但在軟面包的味道下肚之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應該更為慎重一些,也許吃完就沒有了,於是放慢了進食的動作,連咀嚼都慢上了幾分,一點點地小口地吃著,極為珍惜。

咖啡店裏的甜品分量不會太多,哪怕是面包也就那樣程度,很快兩個小面包就沒了,在面對蛋糕的時候,他於是更加謹慎,連牛奶都不敢大口地喝了。

阿黛爾將此看在眼裏。

對方和她都點了杯咖啡,倒是都沒有怎麽喝。

這位生活艱難的女裁縫不過抿了幾口,大概是潤了潤幹裂起皮的嘴唇就完事了。

在交談之後,阿黛爾知道對方果然是從災區地方過來的,不過不是災區中心,而是影響相對較弱的邊緣地方。

不過她和她兒子的經歷要更為特殊一些,因為控制得快,加上影響範圍其實並不大,這次倒是沒有死亡太多人,但是因而造成的流民很多,是那裏的地主太不做人。

杜米埃太太是個寡婦,帶著看著只有六七歲,其實已經九歲的兒子,生活了將近五年了。

她一直寡居在原址裏,深居簡出,平日裏也生活節儉,也有經常做活補貼家中的情況。

然而蟲災改變了一切。

他們家的唯一一處住宅,被亡夫的親人找了各種理由侵占,存下來的一點糧食也沒有能夠剩下什麽。

杜米埃太太的生活本就不富裕,全靠她有些裁縫技能,手藝踏實又為人誠懇,才能夠勉強生活。

結果好不容易攢下了一點錢和糧食,想要送兒子去上學,卻在最後偏偏面臨了這樣的事情。

杜米埃太太是真的,什麽也不懂,尤其是那些曾經看起來還有幾分友善的親戚,拿出了各種的證據,又有什麽靠譜的鄉賢牧師的言論,來證明自己確實是這處房子的合理合法繼承人。

實在無法,她才拿上沒能夠被搶走的最後一點錢,帶著兒子離開了故鄉,過來巴黎投奔了一門她的遠親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