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臨時托兒所

ID為史蒂夫的畫手遞交過來的所有畫稿, 都不是電子稿, 而是手工繪制,經由掃描上傳的。

正因為如此,薇拉才要更加謹慎地與對方見一面, 親眼見見實體稿件。

考慮到對方的地址也是在紐約……之前瑪麗也曾說過打算以朋友的身份請佩鉑波茨小姐吃飯以示感謝, 薇拉索性就把所有的見面約會都安排到同一天了。

至於對方是不是恰好在今天有時間就不是她需要考慮的了, 反正瑪麗會安排好。

瑪麗:“……”

可是這樣一來, 薇拉原本在當天應該和傑森一塊兒出門的計劃就泡湯了。

對此, 小孩自己倒是無所謂,但薇拉卻覺得十分不能忍。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薇拉養孩子的時候,總是在某些方面特別計較:

比如之前一開始就強迫傑森學各種禮儀啦,比如每天上班下班要給傑森一個大大的擁抱啦,又比如說每周再忙都盡可能地帶他出門見識新地方。

她對小孩的文化教育沒有什麽要求, 傑森學業好壞都無所謂。可是,她卻決不能接受傑森將自己局限在過去,局限在哥譚市內。

一個人的眼界、見識,包括整個世界觀與人生觀, 和他生活的環境、受到的教育和童年經歷是分不開的。

傑森也是如此, 他性格裏的偏激、記仇、多疑和暴躁的脾氣,都來源於曾經的流浪經歷——如果他不是這樣的性格,他也壓根不可能活到現在。

薇拉從來不覺得記仇多疑有什麽問題, 但是她不想看見自家小孩始終這麽偏激暴躁, 隨時都像只刺猬那樣豎起尖刺, 對整個世界都心存抵觸。

這個世界是壞的。

在哥譚市艱難求生了這麽久之後,這個概念早就在他的認知裏根深蒂固,難以撼動。

更糟糕的是,這熊孩子本身的行事作風又深受哥譚地下世界的熏陶,他不覺得利用坑蒙拐騙等不正當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有什麽不對。

來到華盛頓這麽久,又是住在同一個屋子裏,不管是維格納太太還是克拉克,都發現了傑森骨子裏的叛逆和反骨。

對此,維格納太太是心疼,克拉克則是直接找到薇拉,建議她不要請家庭教師,而是讓這孩子去正經學校上學。

克拉克認為,想要掰正傑森這種思維,還是應該讓他接受正常的教育,和普通的同齡小孩多接觸,久而久之就被帶回來了。

“你說得很有道理。”

薇拉點點頭,謝過克拉克,然後理所當然地……無視了這個建議。

克拉克:“……”

比起簡單粗暴地去學校上學,針對傑森的性格問題,薇拉的方式明顯要復雜麻煩多了。

——她讓傑森自己走出去,親身去體驗整個世界。

在哥譚,這孩子接觸到的一切都在向他表述人性的惡。

在他的眼中,城市就是霧蒙蒙的,昏暗無光的,所有的路人就是冷漠的,市容和基礎建設就是糟糕的。

警察與黑幫相互勾結,孤兒院暗地裏虐待孩童,街頭巷尾的垃圾堆裏藏著屍體,街頭流浪兒只是大人們眼中隨手可扔的工具。

意識到這一點,薇拉就偏要打破這孩子的這種固有的認知。

從來到華盛頓開始,她就有意識地將傑森帶出門去,讓他見識到哥譚以外的世界。

她帶他去史密森尼國家自然博物館,帶他參觀恐龍化石,為他講述整個地球四十六億年的變遷歷史;她帶他去林肯紀念堂,以一個法國人的視角平靜而客觀地講述戰爭和解放黑奴運動;她帶他去波托馬克河,坐在小船上靜靜地享受落日的余暉。

她讓傑森自己去體驗,自己去發現——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欣欣向榮的,從四十六億年再到美國的兩百年,不管是歷史還是當下,黑暗和腐壞從來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卻代表不了所有。

普通的街道上,有人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當街爭吵動手,也有人會停下腳步,扶著馬路邊的老人小心翼翼地過馬路。

午後的公園中,有人會為了搶占遊樂設施,小孩大人齊齊上陣,也有年輕的母親帶著孩子,給流浪漢分發自制的午餐袋。

溫柔的陽光下,傑森四仰八叉地躺在軟軟的草地上,被強迫著午睡。他的頭就靠在薇拉的腿上,年輕的女人就坐在那裏,拿著一本文件,忙裏抽閑地看著。

有風吹過,伴隨著青草那股特有的苦澀香氣,一只白色的蝴蝶在風中翩躚而過,落在了小孩子略顯粗糙的手指上。

好像是這個世界,輕輕給了他一個吻。

傑森睜著圓圓的眼睛,愣愣地看著那只蝴蝶,突然沒來由地低聲道:

“……薇妮莎。”[注1]

“什麽?”

薇拉很快回應,她放下文件,低頭看著懷裏的傑森。

“……”

傑森沉默了一下,他僵著手指,動也不敢動,下意識地道,“……我想去昆蟲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