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衾薄番四

天一山腳下, 今兒的小屋很熱鬧,擠了王大嬸一家,還有兩個鄰居, 幾個小孩。

據說是王大嬸仁厚善良, 經常給小孩買吃的, 幫著鄰居做些力所能及的, 所以喜歡她的人很多?

只要給些幫助, 就是仁厚善良,會被人尊敬喜歡嗎?

那為什麽當年他給人送吃的,喝的, 金銀財寶, 只被人怕,從來沒有半分喜愛和感激呢?

他聽人提起過,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人最需要的時候幫助, 才會被人打心眼裏感恩, 為了報答,可以做任何事,即便是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找到了一個鬧饑荒的村子, 給他們吃,給他們喝,只要是他們想要的,無論什麽他都可以弄來, 金銀財寶,女人,權利,任何東西。

然而那些人非但不知道感恩, 反而索要更多的東西,越來越貪,貪到他厭惡,所以全都殺了。

凡人便是這般愚蠢的東西,不,應該說生而為人,無論是修道者,還是俢魔,皆貪婪,自大,狂妄,怕死。

為什麽折清那麽幸運,他拼命找都找不到的東西,折清那麽容易便擁有了?

他的姑姑,肯為了他放手一搏,那個叫余玉的小姑娘,才元嬰巔峰罷了,居然也敢來送死。

為什麽他們都願意為他犧牲自己?

為什麽沒有人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即便是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和折清,到底差在哪裏?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和王大嬸單獨聊聊。”他將神念收回來,面色平靜道。

床邊一應人等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放心,還是王大嬸的兒子沉不住氣,率先問道:“我娘到底得了什麽病?能治嗎?”

這個人靠不靠譜啊,隨便看幾眼,沒有摸脈,也沒有望聞問切,什麽都沒做,又這麽年輕,真的能治嗎?

衾薄眯眼,渾身氣勢一沉,登時壓的眾人齊齊後退一步,心臟猛地砰砰直跳,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花晝看氣氛凝重,連忙打圓場,“可能是咱們人太多了,影響兮狳判斷,咱們先出去吧,等兮狳說好的時候咱們再進來。”

她還安撫似的拍了拍兮狳的肩膀,“不要緊張,慢慢來。”

她以為是人太多給兮狳的壓力,殊不知有壓力的是旁人,只不過那氣勢沒有壓到她身上,所以她沒有感覺而已。

出了門才發現大家面色不對,都有些陰沉和後怕。

“太恐怖了。”

“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花晝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麽?”

是病太嚴重了嗎?嚇到他們了?

王大嬸的丈夫,劉大伯臉上凝重,“花晝啊,你從哪撿來的人?有沒有調查清楚人家的背景?”

花晝眨眨眼,“在山腳下撿的,當時他快死了,我就順手救回來了。”

沒有說具體的,比如他拿著劍,差點刺到她等等細節,怕劉大伯擔心。

劉大伯湊過來,小聲在她耳邊說話,“你有沒有懷疑過他是妖?”

???

花晝心中一驚,“為什麽這麽說?”

劉大伯沒有隱瞞,“他的眼神……”

他搖頭:“眼神不對。”

怎麽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花晝有點懂了,原來是這方面啊。

其實她也覺得兮狳的眼神不對,就像睥睨天下,俯視眾生的神一般,看人看物皆像看螻蟻,沒有感情,冷漠,疏遠。

她一開始不敢靠近他,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那雙過於寒的眼神盯到,後來住一起之後才發現他沒想象中那麽危險,甚至還有一點點病弱,需要人照顧。

這照顧著照顧著,便沒了那股子忌憚,過分疏離,反正慢慢是好了,敢在他面前提一些大膽的建議,比如讓他去救人。

他一開始的態度應該是不想救,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又肯了。

窗戶沒關嚴,花晝透過縫隙看裏頭,依稀還能瞧見兮狳的背景。

“他呀,其實就是面冷心善。”

屋內的衾薄聽到了,只眼尾掃了掃,便又將視線放在王大嬸身上。

他不懂醫,也看不出王大嬸得了什麽病,但是他曉得王大嬸的體內經脈堵塞,瘀血遍地皆是,肥胖大腹,是有積水堆著,只需將其排出來便是,對於他現在的道法來說,簡簡單單,很容易便能做到。

但是他不會白做,他有一件事一定要問清楚。

“你是怎麽做到的?”

王大嬸一愣,渾身病痛已經折磨的她虛弱了許多,加上前段時間說這人壞話,現下心裏很虛,一直老實著,連擡頭看他都不敢,突然聽著問話,呆呆擡頭,眼前一片模糊,依舊什麽都看不清,耳朵似乎也出了問題,聽的不那麽真切。

什麽怎麽做到的?

是她聽錯了,還是如何?

衾薄冷著眼,又問了一遍,“你是怎麽做到讓花晝對你一心一意,心甘情願放棄所有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