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陶桃把手機留給了程季恒,馬不停蹄地回七樓。

她離開的時候還不到八點,回來的時候都已經九點半了,奶奶一定早就睡醒了,現在肯定餓壞了。

從程季恒那裏離開的時候,陶桃滿心焦急,電梯太慢,她直接爬樓梯下來的,然而一走進病房,她就怔住了,詫異又驚訝地看著坐在病床邊、正在替她給奶奶喂早飯的那人。

是蘇晏。

他今天不是休息麽?

陶桃怔了幾秒鐘,沒忍住問道:“你怎麽來了?”從十七樓跑到七樓,她滿頭大喊,說話時還氣喘籲籲的,但也難掩她語氣中的激動與驚喜,雙眸中還閃動著星光,“周姐說你今天休息。”

蘇晏眉宇俊朗,淺淺一笑,聲色和煦:“周姐給我打了電話,說你想問問奶奶的情況,我就來了。”

他身穿筆挺整潔的白襯衫與西服褲,膚色冷白清臒英俊,沒穿白大褂,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來的病房。

所以說,他今天是特意為了她來醫院的麽?

陶桃心尖一顫,感覺像是在猝不及防間被灌了一口蜜,雖然毫無防備,但卻甜到了心底。

只不過,這是一種暗搓搓的甜,只能獨自品嘗。

他如同熠熠朗星,光芒太過閃耀,而她卻如塵埃,暗淡無光,所以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被他照耀到就心滿意足。

“謝謝你呀。”她盡力壓制著內心的嬌羞與激動,強作從容地表達自己的感激,“還麻煩你多跑了一趟。”

蘇晏:“沒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陶桃朝著病床邊走了過去,一邊伸手一邊說:“給我吧,我來。”

蘇晏將手中的碗和勺子遞給了她,從病床邊的凳子上站了起來。

陶桃接替他坐到了凳子上。

老太太背靠半支起的病床上,裹著病號服的身形消瘦,滿頭白發皺紋條條,眼球雖然渾濁,但目光依舊清明。

她注意到了孫女滿頭大汗,奇怪地問道:“剛才幹什麽去了?怎麽累成這樣?”

陶桃如實回答:“電梯太慢了,我從十七樓跑著下來的。”

她並沒有隱瞞奶奶自己救人的事,因為她知道奶奶一定會贊成她的做法,就算是不贊成,也不會反對。

老太太關切地詢問:“他現在醒了麽?”

陶桃喂了奶奶一勺粥:“醒了,今天早上醒的,剛才我一直在陪他做檢查。”

老太太:“醒了就好。小夥子年紀也不大,要是就這麽沒了,怪可惜的。”

不知為何,陶桃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了“禍害遺千年”這句話,脫口而出:“他命大著呢,死不了。”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語氣中的嫌棄之情過於濃重,她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老太太又問:“跟他的家人聯系上了麽?”

陶桃:“應該是聯系上了吧。”

老太太舒了口氣:“那就好。”

陶桃笑了一下:“你還挺關心他。”

老太太:“他家人不在身邊,獨自一人不容易,咱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以後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我也希望有人能夠全心全意地幫你。”

人到了年紀,考慮的事情就多,她什麽都能放得下,就是放不下孫女。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一旦撒手人寰,孫女就成了獨身一人,將心比心,她也希望日後也能有人在孫女遇到困難的時候對她出手相助。

陶桃就是聽不得這種話,鼻尖猛然一酸,還有點生氣:“奶奶!你說什麽呢!”

老太太無奈一笑,哄孩子似的哄道:“好了好了,不說了。”

陶桃心裏還是難過,並且還夾雜著揮之不去的惶恐。

其實她很害怕奶奶會離開她。

爸爸媽媽在她十二歲那年就雙雙離世了,奶奶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如果奶奶也離開了她,那麽她就會變成沒人疼沒人要的小孩了。

她心裏特別堵,卻又不知該如何自行疏導。

或者說,這種生離死別的事情,她想不開。

有些情緒可以發泄出來,有些情緒卻如同千鈞重的大石頭,堵在心口,抑在心頭,令人難受到了極點。

但即便她不說出口,老太太也能看出來孫女不高興了。

這丫頭,從小到大都一個樣,沒心眼,什麽事都寫在臉上,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心裏在想什麽。

老太太也不想讓孫女為了她難過,想辦法讓她開心:“你今天是不是沒課?”

陶桃點了點頭:“嗯。”

老太太:“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就別在醫院守著我了,出去玩吧。”她又將目光轉向了蘇晏,“無病,你帶著我們桃子出去玩吧?”

無病是蘇晏的小名。

他小的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老一輩人的為了圖個好兆頭,就給他取了“無病”這個小名,寓意無病無災,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