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一夜,閏月宛如墜入冰窖。

康熙身上的寒氣將她緊緊包圍,活脫脫就是抱了塊冰。

偏偏這塊冰身份尊貴。

這一夜,她是一動也不敢動,僵著身子硬挺到了天明。

康熙倒是睡得不錯,身邊像是有個暖爐,熱融融的,還軟軟的,抱著舒服極了。

天亮了,閏月看到有陽光照在金黃色的瓦礫上,好暖和的樣子。

擱在她腰間的手動了動,緊接著,康熙翻了個身,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他看起來氣色好極了,目光炯炯有神。

難得睡飽,康熙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他嘴角銜著笑,這一夜下來,他突然覺得,有個人睡在身邊也不錯。

這樣想著,不經意一低頭,就見王閏月瞪著眼睛木愣愣的看著他。

康熙擰眉,“你這是什麽眼神?”

閏月想說話,一張口,就是一個大大的噴嚏。

她也不是鐵打的,被一個大冰山抱了一整夜,怎麽可能不生病。

……

明白了前因後果,康熙略微有了些許愧疚,帶著這些愧疚,他開始來往於鹹福宮太醫院之間,為了給閏月拿藥材治病。

偶爾還會去禦膳房順點雞湯回來。

閏月本想自己去太醫院找太醫開藥方的,她實在是有些不敢喝康熙拿回來的藥。

康熙自稱自己熟讀醫術,治個風寒不在話下。

可術業有專攻,康熙是皇帝,能夠救萬民於水火,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太醫,他從沒治病救人過。

太醫院成百上千種藥材,治病的藥方更是千千萬萬,閏月真的是怕他一個疏忽,稍微拿錯一點,她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不過每當閏月喝藥的時候,康熙就在一旁盯著,生怕她將藥給吐了。閏月一絲猶豫都不敢,捏著鼻子將藥飲下,喝完還得誇一下康熙,不止能做得皇帝,就連太醫的活兒都不在話下。

這時,康熙就會遞上一碗他從禦膳房順來的湯,給閏月解苦。

閏月想勸康熙,不要再去禦膳房偷拿膳食了。她若想喝的話,可以去找如嬤嬤和小顯子。

她有些擔心,禦膳房每天丟菜,難道他們就沒發現?

萬一發現了,鬧起來該如何?

剛流露出這樣的意思,康熙就會反駁她。依照康熙的話說,整個皇宮都是他的,區區幾包藥材,幾碗雞湯,誰敢向他問罪?

話是這樣說,可在常人眼中,康熙皇帝還在乾清宮躺著呢。

可康熙不著急,她也只能將自己的擔心揣在肚子裏。

只盼著皇上早日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也好過和她一起擠在鹹福宮。

從前閏月一個人呆在鹹福宮的時候,自由自在,可以說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十分喜歡那樣清凈的日子。

如今鹹福宮多出一個人,不,是多出一只鬼,讓閏月做事只覺得束手束腳的。

只因她不論做什麽,康熙都能在一邊發表聖論。

洗衣時,康熙會說:“你好歹也是朕的女人,鹹福宮主,你竟自己洗衣,傳出去朕的臉面往哪擱?”

繡花時,康熙也十分嫌棄,“旁的妃嬪都拿練字彈琴打發時間,唯獨你,竟做起奴才的活計,真是丟朕的臉。”

……

閏月不敢反駁,只能默默聽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康熙說了幾次,見她依舊我行我素,也不再去管她。

午後,身子稍微松快了些,見外面日光融融,格外暖和,便搬了繡架,到廊下繡花兒。

康熙看她十分清閑,學著她的樣子,捧了一本書到陽光下看。

兩人都安安靜靜的做著自己的事兒,互不打擾。

院子裏格外的清凈。

看了會兒書,康熙眼睛乏了,身子往躺椅上一靠,翻了一半的書蓋在臉上。

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當皇子時,為了得到皇阿瑪的誇獎而刻苦用功。當了皇帝,就要為了天下百姓而用功,一刻都不能停一下。

康熙用一指,挑開書本一側,目光落在刺繡的閏月身上。

她本來就柔弱,這次生病,臉上的氣血也失了大半,顯得更加孱弱。

午後的陽光灑在她黑亮的頭發上,更添了幾份柔和。

康熙說:“給朕也繡個東西。”他的聲音不如往常威厲,更加的慵懶。

“皇上想要什麽?”繡完一片翠綠的葉子,閏月問道。

“那就給朕繡個荷包吧,荷包上面就繡……”他想了一會兒,“朕要獨一無二的,世間絕無僅有的。”

閏月想了想,秀眉微蹙,“皇上真是給妾身出了一個難題。”

獨一無二的?

這意思就是荷包上最尋常的花鳥魚蟲他全都看不上。

那還能繡什麽?

這可真是難倒了閏月。

康熙就愛看她這幅愁眉苦臉的樣子,他笑了笑,說:“慢慢繡,朕有的是時間等你。”

閏月低頭,眼珠子一轉,既然不設工期,那便先放著,等皇上急著要了再動手。皇上日理萬機,或許過不了幾日,他就自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