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雨還在下,風雨砸在房檐上,發出簌簌的響聲,好似有怨靈在低低的哭訴。

第一個侍衛回來後,又有兩個侍衛趕回來,跪在雨中訴說二老臨走前的細節。

“那些人身手極好且人數眾多,卑職八人根本敵不過,申屠老先生知道大勢已去,便要卑職不必管他各自逃命,卑職執意不肯,他和老夫人便……他們還因怕被認出來,閉眼之前還傷了臉。”

“老先生臨走前,要卑職待安全之後,將他和老夫人的屍骨帶回成玉關,焚燒後將先前詐死用的屍首替換了,以防將來有心人的查探……他特意吩咐,此事不必經過殿下和駙馬爺準許,直接照做就是,卑職這次晚回來一日,便是在做此事。”

“老先生還要卑職給殿下和駙馬爺帶話,說如今成玉關關口兇險,在申屠家平反之前,殿下和駙馬爺不得返回祭拜,不得私設靈堂,更不準守孝三年,他走之後,為天下安,爾等不許追究,不得怨恨,不準報仇。”

“老夫人沒有遺言,只是臨死前低喃一句,說她前些日子新買了幾匹布料,連做成什麽樣式都想好了,若是能再多給她些時日……”

大雨沒有盡頭,僅剩的三個侍衛都被擡去療傷,他們的話卻好像在耳邊縈繞一般。

季聽和申屠川不知在大雨中站了多久,久到季聽眼前黑影越來越重,只能勉強抓住申屠川的衣裳才能站穩。

就當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時,申屠川淡淡道:“爹為什麽不準我報仇?”

季聽勉強打起精神,默默攥緊了他的衣裳。

“他是不是也看出來,那些人並非普通流寇?”大雨模糊了申屠川的聲音,也模糊了他的臉,“既然不是普通流寇,那他們會是誰?”

“小川……”

“我要去見爹,我要去問他。”申屠川說著就要走。

“小川!”季聽死死拽著他的衣裳,苦苦哀求道,“那群人即便不知道沒認出爹娘的身份,也會如城中百姓一樣,以為爹娘在驛站喪命,他們必然猜到你要回去,所以此時已經埋伏好,你現在不能走。”

“我要去見他,我要見他。”申屠川翻來覆去只有這一句,眼睛空洞得沒有半點情緒。

“我給你調兵,你給我些時間,我給你調兵好不好?”季聽只覺一股熱流順著腿流出,小腹的絞痛越來越重。

“我要去見他,問問他為何這般狠心,為何……”

申屠川甩開她,季聽整個都摔在了地上,痛得眼前一片漆黑。申屠川眼底通紅的往前走,剛走了兩步脖子便被擊中,接著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季聽昏昏沉沉中,看到一身傷的褚宴出現在面前,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最終是在渾身酸痛的不適中醒來,剛一睜開眼睛,便對上扶雲紅腫的雙眼。

“殿下,殿下你醒了?”扶雲眼睛一酸。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駙馬呢?”

“他在隔壁,褚宴下手有些重,他還沒醒來。”扶雲回答完,急忙叫來大夫。

大夫過來為她診脈,又觀察了一下她的眼睛,這才微微松一口氣:“殿下覺得如何了?”

“本宮昏倒前,腹痛,”季聽平靜的將手覆在小腹上,“現下倒是沒什麽感覺了。”

“殿下……”扶雲不忍的別開臉,偷偷的抹著眼淚。

季聽沉默片刻,看向大夫的眼睛:“你知道為何?”

“……回殿下的話,您、您有了身孕。”大夫沉重的跪下。

季聽腦子轟隆一聲變得空白,許久之後才回過神,視線從大夫和扶雲的臉上掃過,半晌喃喃問:“又沒了是嗎?”

“還在,只是……胎兒有異,久留輕則流產,重則一屍兩命,為殿下的身子考慮,要盡早用藥除去才是。”大夫沉痛道。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為何會這樣?是因為我今日淋雨了?還是我近日沒好好吃飯?為什麽不能留下他?”

“……和旁的無關,殿下未醒來時,草民已同扶雲少爺了解過,得知殿下瘟疫之後身子還未痊愈,體內寒症未消,本就不適合孕育,再者……胎兒如今近兩月了,時至今日才有微弱脈象,說明本身就弱,殿下即便想留,恐怕也無法留下。”大夫嘆氣。

季聽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大夫猶豫一下,磕了個頭道:“殿下不必太過傷心,您如今寒症未消尚能有孕,說明底子還是好的,待殿下寒症痊愈,定能同這孩子再續前緣。”

扶雲看著季聽平靜的模樣,心裏愈發難受,忍不住問大夫一句:“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若是好好用藥多多進補,是不是有可能將孩子生下來?”

“確有可能將孩子生下,只是能生下的可能只有十之一二,而孩子身子康健腦子無礙的可能,又要減去一半,”大夫眉頭深皺,“然一旦大月份流產,殿下傷了根基,只怕這輩子真的與子嗣無緣了,再嚴重些,就如草民先前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