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故國神遊(6)三合一(第3/6頁)

沒見到人,啥情況也不知道,那麽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對皇帝來說,萬一先帝手裏就是有完全的準備怎麽辦?他這麽突然一動,完全不念父子之情,是要逼先帝先出手的。

對弘晝來說,他憂心的是,萬一先帝就是沒有完全的準備怎麽辦?豈不是要再死一次?

因此,他一手拽著一邊,愣是將眼前這位君王給勸住了。

一輩子的老臣了,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擡眼看了和親王一眼,擦了眼淚,反手拽著這帝王的手,“萬歲啊,臣又怎麽會舍得萬歲爺?不是臣狠下舍得下您,實在是先帝當年常常感念康熙朝舊事,尤其是理密親王當年的事……他私下跟臣言,帝王都求長生長壽,但他卻不覺得這是國之幸。尤其是雍正七年之後,先帝身體大不如前了,精力也大為不濟。他常說,一個暮年的帝王哪裏及得上年輕的帝王?只有年輕精力旺盛的帝王,才能給大清帶來蓬勃之力,這是他渴望看到的。”先帝當年確實說過類似的話。先帝跟眼前的帝王不一樣,先帝看似冷酷,但卻是個感情充沛的人,是外冷內熱的。而眼前的這位,卻當真是個面熱心冷的。說到這裏,他的眼淚又下來了,一副慚愧的模樣,“老臣還是貪戀權位了,若是早跟萬歲爺說清楚臣之所想便好了。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臣垂垂老朽,在京城一天,就覺得愧對先帝一天。坐擁天下者都能為天下而舍天下,老臣……羞的慌。今兒得這一字,更愧的慌!”

說的情真意切。弘晝心說,以後誰要是再說張廷玉老了,昏聵了,本王劈了他。他是轉眼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話裏話外的都在所,皇阿瑪更願意年輕的帝王執掌這個王朝。他在盡力安撫自家這倒黴四哥,目的就是護著皇阿瑪。

弘晝看著那個‘忠’字心裏怪不是滋味的。皇阿瑪為了這個臣下沖冠一怒,而眼前經歷了起起伏伏的老臣在盡最後一把力,還是為了護著舊主。君臣做到這個份上,他的鼻子不由的一酸,眼淚就真的跟著下來了。

這眼淚是替張廷玉流的,又何嘗不是為自己流的。當一個閑王的路是自己選的,可自從沒了皇阿瑪,他面上風光,可實際上有多少委屈,只自己知道。他想哭,真就沒忍著,哭出來了。以前沒人真疼他,他也不敢真哭。如今皇阿瑪活著,他就要哭出來,哭給皇阿瑪看。他覺得,他其實還可以再當幾年寶寶的。

君臣三個面對面的垂淚,各自有自己的肚腸。

乾隆失態了那麽一瞬,這理智一回來,就什麽都回來了。再去看那副字,細細的端詳了一遍。

是!自己不會認錯,弘晝不會認錯,張廷玉更不會認錯。

若說有人模仿的像,那像的也是字體。事實上,這幅字,跟以前皇阿瑪留下的字已經有了變化了,這字體更開闊,更厚重了。若是字體一模一樣的,那只打眼一瞧,就知道有八成都是假的,可變化的字體呈上來,他反而更信了。一個人字跡定性了是不大容易變,但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進步卻是正常的。皇阿瑪的字這是進益了呀!

他除了看出開闊厚重中帶出來的飄逸,還看出這字裏撲面而來的怒氣。

因此,他心裏就已經有九成的篤定了。

可是,就像是弘晝說的,不見到人就什麽可能都有。

那麽眼下,自己一言一行可能都在皇阿瑪的眼皮子底下的情況下,自己能怎麽做呢?

這種事不能跟任何人商量!有些事該一個帝王做決定的時候,任何人都幫不了你。因此,他急切的想要靜一靜。於是,他說弘晝,“張閣老年長了,這半日光聽朕發牢騷了。你好生的護著閣老回去歇著。至於啟程回鄉的事,暫時也擱置。回頭賜給閣老一座園子,若是閣老嫌棄城裏太鬧,得閑了去園子裏消散消散。閣老為大清,兢兢業業一生,朕當以父兄之禮敬之!”

張廷玉噗通就給跪下了,“陛下不降罪於臣,臣已是感激涕零,怎敢受此禮。”

弘晝心裏翻白眼,自家四哥這腦子抽的毛病又上來了。乾隆三年的時候,自家這四哥要巡視辟雍。辟雍乃是周天子所設大學。你巡視就巡視唄,結果人家抽上來,不知道怎麽想的,就說以後要舉‘三更五老’古禮。什麽是三更五老?三老五更,算是從周天子開始之後給老臣的榮譽稱號。相傳周天子為提倡孝悌,設此位以父兄之禮尊養年老德高、閱事深的退休官員。其實要榮養這些官員,你給銀子給賞賜給什麽不行呀對吧?非要遵循古禮。這古禮是有儀式的。就是逢年過節,這些人得坐在上首,天子得跪拜這些人,給這些人執壺倒酒,像是侍奉父兄一般的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