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喰草

將袁貴送走,宋意歡便回屋裏走,張管家瞧著她的神色,對於方才的事兒,未說什麽。

如今衛國公府做得不仁義,這袁貴是國公夫人的人,雖說是把他給得罪了,但各奴才心底是痛快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袁貴是還想冷諷宋家幾句的,一入門就開始擺譜,張管家見著都厭煩得緊。

只是小姐又接了去穆世子生辰宴的請柬,怕就怕小姐當日去國公府免不了受欺負。

張管家仍是將心中擔憂同宋意歡提了提,她只是笑著道聲無妨,並不打算在意。

明知到時宴上雜亂,避開是最好的,宋意歡是不甘心上一世受欺辱,曾經沒避開,如今也不會避開。

宋意歡坐回羅漢床上,炭火燃得正旺著。

柳薇把薄毯給她蓋好,一路走來她都在嘀咕著這袁貴的不是,“這番來了一副神氣的模樣,見了都覺得討嫌。”

“好了。”宋意歡瞥著漸涼的茶,“去換一壺熱茶來吧。”

柳薇頜首,將床內的桌幾收拾起來,那本醫書放在桌邊緣,不經意間推落於地,書頁展開,上面字跡清晰。

柳薇放下手上的活,彎腰撿起,“好在沒掉進炭盆裏。”

她將書合好放回桌幾上,宋意歡輕瞥著醫書,待柳薇端著茶出去,宋意歡微頓,指尖輕翻紙張頁面的一角。

這處的筆跡模糊,書寫著:金喰草,神似甘遂,南境梁國獨有......

***

十一月廿十,小寒。

大理寺內,太醫院采制藥的醫士口供之後,暴斃而亡,當晚屍體被拖出大牢。

太子正於東宮臥床靜養,閑雜之人不見。

宋初堯此案存疑,聖上口諭,大理寺於半月之內查明置毒之人,不得延誤。

自宋初堯入獄來,太醫院波及不少人,凡是制藥,留方的皆被送往大理寺審問,此消息對於宋家來說算是一個轉機。

天色陰冷,庭院寒涼,別有一番清冷的美意,雅閣的窗牗微敞,與外頭截然不同,房內溫熱。

幃簾低垂,遮掩了書案處的景色。

紅木圈椅鋪著絨墊,太子面容清雋,身形輕靠著椅背,修長的手指搭著扶手。

雅閣外寒風凜冽,魏央快步走來,在扇門前求見稟報,只聽裏頭太子淡淡一聲:“進來。”

房內水墨屏風,宋意歡坐於美人榻上,身姿如玉,長發垂腰。

魏央入房來,停在檀色幃簾前跪下,隔著屏風什麽都看不見,開口道:“仁風堂潘聞已押入大理寺地牢,裴大人正在候著,殿下可要親自審問?”

太子鳳眸微闔,似在輕歇。

潘聞曾為宋初堯的學子,學得一身醫術針灸,也學得一手好字,與老師字跡可擬。

裏面停頓良久,魏央正要再次開口詢問,只聽他冷淡的話語傳來,“讓他吃些苦頭再審。”

魏央低首,道:“屬下遵命。”

“退下去。”太子聲線低沉清冷,語氣不緊不慢的。

書案上的朱批筆放得端正,魏央退下後,房內仿佛恢復了平靜,卻又不似那般平靜。

宋意歡從屏榻後走出,望著不遠處的男人,他靠著椅背,神色漠然,擡眸輕瞥於她。

宋意歡緩緩走近,坐在太子腿上,雙手搭著他的肩,纖彎的睫毛微顫。

如今走到這種一步,她已沒什麽好矯情的。

太子鳳眸微低,身著一攏淡白衣袍,幹凈整潔,擡手攬住她的腰肢,他素來喜歡乖巧的寵物。

宋意歡輕輕問道:“為何潘聞會被押進大理寺。”

方才的魏央的話語,她聽得清楚,不明白為何潘聞入了地牢,一點風聲都沒有。

李君赫輕輕瞥她一眼,眼神冷淡,並不會回答她的意思,將人橫抱起來,往裏間屏榻而去,步伐沉穩。

宋意歡微怯,低垂雙眸,手攥著他的衣襟,自然是沒膽量再問此事。

她頓了一下,開口道:“家父的藥方古怪,可是被參了金喰草。”

李君赫將宋意歡放在榻帳內,他身量高大,俯視著她,渾身的氣勢壓得宋意歡不敢妄動。

他緩緩道:“何為金喰草?”

宋意歡哽了下喉,“出自南境,與甘遂神似,中毒者四肢酸痛,可淪為廢人。”

多日過來,二人這是頭一回見面,聖上的口諭下後,宋意歡的心便提了起來。

若是藥方裏的甘遂真被改成了金喰草,光是這一點就可證明父親是被人誣陷的,她知道太子有這個能力把父親從地牢裏放出來。

李君赫微微勾唇,俯下身欺近而來,卻不再言語。

宋意歡呼吸略屏,“我想家父早些離了大理寺。”

她的聲音嬌嬌媚媚的。

李君赫面色不改,開口道:“等幾日。”

宋意歡心間微松,擡手環著他的頸脖,鼻尖皆是他的幽香,“殿下幫幫意歡。”

她深吸了口氣,自小飽學閨中禮教和四書,不懂這類荒唐事,多數皆是由太子教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