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重歸於好

梅絳雪白色衣裙上綴錦繡團花, 這麽多年容顏依舊,還是氣質出塵,眉目如畫;淩安之征戰多年,身上少年之氣已經完全滌去, 大病初愈整個人清減了不少,肩上的衣服都有些松垮了。

——有些人, 當時隨隨便便說了再見, 沒想到再見時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心境不復當年。

終是梅絳雪更心疼他,多年不見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想叫一句安之又想到對方這人已經封侯, 不自覺的施了一個禮:“侯爺。”

禮畢起身後輕聲說:“你瘦了。”

一句侯爺叫的淩安之心神不寧,兩個人竟然生分至此, 再加上他這些年自己也虧心, 心裏一熱,竟然直接跪了下來:“梅姐姐, 你這麽叫我,不是要折殺弟弟嗎?”

梅絳雪看他臉頰凹陷,一副掙回一條命的樣子,不想讓他妄動心神, 把他從地上攙起來,忍不住心酸道:“你還記得有我這麽一個姐姐?”

淩安之:“…”

梅絳雪扶著他的手臂,讓他坐下, “把手腕給我。”

號脈的空档,梅絳雪見他手上繭子更厚,手臂、手背上鎧甲覆蓋接縫之處,全是經年去不掉的壓痕,這次瘦了太多,少年時手臂玉雕盈潤之感已經基本褪去,剩下的多數是清減和冷硬。

梅絳雪忍不住問他:“你身上的肉呢?”

淩安之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笑道:“去年去北疆的時候還有一些,不知道怎麽給折騰沒了。”

半年不到大病兩場,均是奄奄一息臥床不起數日,別說肉了,命在就不錯了。

梅絳雪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身邊沒什麽體己人貼身照顧他,淩霄比他事務還要繁雜,吃飯睡覺都只能見縫插針,能管成這樣已經算是嘔心瀝血了,“你吃了什麽藥?把方子拿給我看一下?”

方子還是前些日子翼王專程八百裏加急送了來,花折斟酌幾個時辰,寫了三個方子按期調理,總計要調理四十二天。

梅絳雪一邊望聞問切,一邊仔細琢磨,說道:“這個第一個方子確實完美,不過第二個和第三個還是要看你的情況略作修改,你體質好不假,但這些年勞累太過,有的藥用的急了些,我為你修改一下,在軍中照顧你半個月,把你肌骨均勻的調整如初,免得你虧空,之後再走。”

淩安之本就虧心,見梅絳雪放下身段主動照顧他,自己的母親妹妹又剛沒,心裏這些天都空蕩蕩的,不自覺的又伏在桌子上托著腮幫像小時候那樣對著姐姐開始打滾犯賤:“梅姐姐,還以為我這回就算是病死了,你也不打算理我了呢。”

梅絳雪終於又找到了點當年少年的影子,再想到他一向狼心狗肺,家族一場大難卻上火憂憤到差點病死,心裏像春雨澆灌中的土地,又開始變軟了。

梅絳雪知道淩安之喜歡別人揉捏他,不自覺的柔聲說:“胡說,哪有當姐姐的不理自己弟弟了的,頭發亂七八糟,估計也沒什麽人擺弄你,過來,我給你梳一梳。”

淩安之此時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比波斯小貓還乖些,坐的端端正正任由梅絳雪倒騰他,梅絳雪眼角余光看到他桌面上嶄新的小盆景,一看就是擔心他生病無趣,給他擺著頑的。

再一眼又看到桌上亂擺著的地圖,估計也是打發時間隨便看的,她隨便伸手一翻,笑道:“你打小就頑劣異常,從來沒有個消停時候,那麽多年也沒見你好好的靜一靜,這回養病終於肯花時間歇著了”。

淩安之突然想到夾在地圖中的花箋信件,不自覺的伸手去按,不過已經晚了。

淡墨色的花箋自地圖中落下,正好落地是“太原有十裏桃花,一城春水”的這一頁,信紙上荷花盛開、字跡娟秀,仿佛淡淡的幽香透過信紙飄了出來,一看即是女子筆跡,親昵之情,躍然紙上。

再看到淩安之尷尬有點不自然的神情,當場就猜到了大半——太原?能和淩安之認識的太原女子,那就只有余情了。

梅絳雪冰雪聰明,算是打小和淩安之一起長大的,淩安之在她面前也習慣性的本真。他只要是不自在,就是心裏有想法,再看到他這情不自禁的掩飾,不由得沒有說話,只用雙眼看著他。

淩安之有點手忙腳亂的將信撿起來重新夾在地圖裏,剛張口想要解釋,“那個…”,他語氣一頓,突然覺得這樣也好,免得梅絳雪老是單著,弄的他這些年又鬧心又虧心,都不太敢想這個事,索性微微頷首回避了目光,面上訕笑的轉著眼珠用手背蹭了蹭唇角。

梅絳雪笑的飽含深意,棗木梳子梳過了淩安之如雲的長發,好像恍然記起了少年事——淩安之十幾歲的時候老是姐姐長姐姐短的纏著她讓梳頭,說自己梳不好。

她恍惚間有一種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覺,淩安之這幾年變化太大,俊朗將軍讓她動心,不過冷面冷心不再和她交流真話也讓她無所適從。可如今,銅鏡之中西北侯刀刻斧鑿不怒自威年輕的臉,和記憶中那個發如墨緞面如冠玉的調皮少年一點點的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