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人生之路

宇文庭覺得陳恒月和田長峰也差不多快暗暗趕到潼關了, 打算在京城腳下再打一個秋風便走,結果黃昏時到了城下,發現今天態勢明顯不對——

宇文家族是武將世家,到了宇文庭這一代, 由於弟弟宇文載光更不好管教,小小年紀就將宇文載光扔進了京城軍營叔伯一輩中間, 將還算是聽話的宇文庭留在家中打理生意。

可惜,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熱愛在戰場上馳騁是宇文家族打進骨子裏的印記,宇文庭當年在賀蘭山碰到了淩安之, 就入伍了安西軍了。

而今造成了世間奇景——兄弟二人, 各有門庭,哥哥宇文庭為翼親王許康軼舉起了反幟, 弟弟宇文載光報效許康乾捍衛京城。

宇文載光看到京城節節敗退的樣子, 氣都不打一百出來,他也顧不得哥哥身份對自己的影響, 要求出城應敵。

朝堂暗流湧動,兵部尚書佛平即顧慮宇文載光的身份,還擔心將門之後搶了他的功勞,當即委婉的表示:“宇文將軍, 京畿中事關皇宮大內的安危,您肩上任務太重,切不必殺雞用宰牛刀。”

宇文載光心中明鏡一樣, 暗罵道京城外的安西飛騎是雞嗎?那是來自西北的狼群,宰牛刀都不夠用呢,他強憋著一口火請命:“陛下,強敵在門外,不可小覷,臣願意身穿孝服縞素應敵,如果有失誤願意提頭來見,願與京城共存亡!”

——所以就有了宇文庭發現情況不對頭:這北大營和禦林軍出城應敵的士兵怎麽換服裝了?半夜三更反常的換成了白色衣服?

楚玉豐看到白晃晃的一片,打馬哈哈大笑:“宇文將軍,你說他們是傻了不成?擔心咱們晚上看不清楚,索性穿上白衣服給咱們當靶子的?”

宇文庭不知道出城應戰的白衣軍隊中有自己的親弟弟宇文載光,只是深思熟慮覺得不這麽簡單,他往來逡巡了幾圈,皺著眉頭得出一個結論:“這披麻戴孝的一萬人是來拼命的,帶著的武器專克騎兵,騎兵珍貴不能輕易折損,我們沒必要硬碰硬,反正目的已經達到,風緊扯呼才是硬道理。”

楚玉豐突然反躬自省,自己驕兵必敗,陣前輕敵是兵家大忌,宇文庭在謹慎上確實勝過自己,當即不再多言,面色嚴肅的拎著鞭子調轉了馬頭,和宇文庭互相默契的點了點頭,打起旗語,騎兵擺出伴攻的撤退陣型,喊殺震天的跑了。

太原軍和京兆尹宇文載光還以為西北社稷軍又依仗著戰馬的腿腳快,去騷擾臨近城池了,等到他們反應過,已經是隔了兩天的事了。

*

裴星元最近這三天過的極苦,在河南省自北向南行軍,不敢走大路,畢竟他是疲憊之師,而且人數不多,可小路上確實沒什麽糧食。

加上夏日天熱,陽光又曬,三軍將士個個均餓的無精打采,蔫頭耷拉腦袋的勉強支撐。

他的副手是賀彥洲,也是山東人,已經跟在他身邊多年了,賀彥洲知道裴星元心大著呢,對主子一時心軟放了淩安之有些喋喋不休。

賀彥洲騎在馬上跟在裴星元身邊,曬的一張臉又黑又紅,擡頭看了看火球一樣的日頭抱怨道:“將軍,我知道您有時候愛才,一時救了那個淩安之,可是他也不老實,還跟著翼王謀反。這回好,直接連累了咱們,兩萬山東子弟,全都有家難回了。”

裴星元知道如果賀彥洲已經這麽說,估計三軍將士不滿的情緒已經高漲,他心下忐忑,倘若三軍將士不滿主帥,頃刻就可以將他的頭顱送到京城去。

只能小聲提醒賀彥洲:“彥洲,事已至此,不可抱怨,軍中斷糧已經三日,防止嘩變。”

賀彥洲看了看自家將軍唇上全已經幹裂出血,面有菜色,嘟囔道:“我也不是抱怨,只是那個淩安之太不是東西,幸虧這回將軍是出京剿匪,這要是在京城,還不被千刀萬剮了。”

裴星元倒是什麽時候俱能平靜,畢竟路是自己選的,言談風輕雲淡:

“彥洲,澤親王死的時候,沒有人敢說話;淩安之被構陷的時候,滿朝全在推波助瀾;翼王有大功與社稷,親王之尊,卻在天牢大獄裏被上了大刑,也是滿朝噤若寒蟬;你以為我們就算是一口大氣也不出就能苟且偷生嗎?其實是早晚殺到我們,時間或快或慢罷了。”

賀彥洲倒是不信,他了解裴星元的本事:“將軍,於別人定是如此,可我知道將軍,什麽時候俱不缺自保的本事,何必走這一條險路?”

兩人一路小聲一個爭執一個解釋,正說的口幹舌燥,卻突然見到前方汗濕了衣服貼在身上的小傳令兵跑過來了,跑步間好像都能聽到鞋裏灌滿了汗水呱唧呱唧的摩擦聲:“將軍,前方來了一小隊人馬,趕著五十輛馬車,穿的是太原軍的服裝,不過說是給您送軍糧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