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色彩童年

大漢捏著他, 仔細看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問他:“你會燒炕嗎?”

小奴仔滿臉通紅:“我會。”

大漢:“你會做飯嗎?”

小奴仔:“我會。”

看小奴仔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估計他沒什麽危險性, 身上破衣爛衫卻還挺幹凈, 大漢摸刀的手停住了:“你小子長的還挺清秀,帶出關外當小奴隸賣,應該能賣幾兩銀子,暫時留你一條小命,明天早晨給我們燒炕做飯,把狗肉給大爺們烀了, 聽到沒?”

說著把他往地下一摜,摔得他七葷八醋, 疼成了一個破衣爛衫的小毛球, 還沒反應過來又踢了他一腳:“今晚你去柴房呆著,明天早點起來!”

紅雲避月,月色如血, 小奴仔整理著幹柴忍著疼,佝僂的小腰快要成一個耙子了, 一邊吹著剛燃起來的火星, 一邊偷偷掉眼淚, 剛才他看到了, 叔嬸哥姐已經全死了,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不過也沒什麽好哭的,他新傷舊傷, 應該也很快就要去見自己的爹娘了。

突然,門口有雜亂無章的馬蹄聲,接著, 好像很多男人由遠及近的呼喊聲:“官軍在此!賊人別跑,準備等死!”

黎明將至之前是最黑暗的時候,也看不清來了多少人,入關搶劫的突厥人本來已經沖出了屋子,想要爭強鬥狠,卻不想第一個出屋的被一支長箭直接釘在了門框上,其余人等見暗影中沖出高頭大馬,為首一名男子高壯異常,好漢不吃眼前虧,抓起搶來的糧食大錢,跑了。

接著有人進院子的聲音,撲通跳下馬背的聲音,一個半大孩子神氣十足的說話聲:“師傅,就是這個村,我昨晚看到的,被歹人屠村了,他們還抓了一個小孩。”

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沉穩的走路聲一聽就是練家子:“安之,你去找找那個小孩還在不在?”

小淩安之不用師傅說,已經睜大了綠眼睛開始四處尋找,他背上扛著比他自己還高點的弓箭,把草房的破門挨個的踹開了。

他人小,口氣可不小:“欺軟怕硬的強盜,不是打家劫舍就是欺負小孩,師傅,我們剛才應該把他們全宰了。”

——之後看到了瑟縮在柴草隊後邊眼淚汪汪的臟兮兮孤兒。

小淩安之伸手叫他:“喂,壞人嚇跑了,你出來啦。”

小奴仔發抖,覺得官軍不應該全是大人嗎:“你們是官軍嗎?”

小淩安之看他發抖好笑:“你怕我?”

小奴仔強裝膽大,顧不得自己抖到上牙打下牙:“我不怕。”

那位自小就是青春熱血的禍事精不良少年:“那你為什麽發抖?”

這個小哥哥的眼睛好亮啊,身上衣服怎麽這麽精神,小奴仔自慚形穢:“我…冷的。”

“你怎麽穿這麽少?”淩安之才看到小孩子爛棉褲幾乎是半截的,機會打著赤腳,能不冷嗎?他打小手就快,說話間已經幾大步走到了小奴仔的身邊,伸手扯住他露出來的手腕:“我天,比冰河裏的石頭還涼啊!”

他一伸手就把脖子上掛著的水壺拿了下來擰開了壺蓋,眼睛裏流露同情:“小家夥,你也太可憐了,你在這喝點熱水暖和暖和,我出門喊我師傅給你找衣服。”

小哥哥的手好暖啊,就像是曾經抱著他的父親一樣,他抱著溫水壺,挺累的靠在了柴堆上,目送小哥哥大喊著師傅出了門,他小口喝一口熱水,覺得溫度順著喉嚨滑下去。

他太需要溫度了,覺得熱水也不太燙,開始大口喝,接著溫度就滾過了他的四肢百骸,浸透了他的胸腹,他覺得自己要飄起來了,胃裏的溫暖翻江倒海,想要湧出來似的,抱著水壺,意識漸漸模糊,躺在了柴草堆裏。

小淩安之再進來嚇了一跳,基本是跳起來的:“喂,你怎麽啦?你怎麽吐血了,你醒醒!”

小哥哥的衣服袖子好幹凈啊,小奴仔覺得神識已經不歸自己管了,小鹿一樣棕色大眼睛已經快要失神了,用滿是血的手拉住了淩安之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哀求著:“這位哥哥,我沒多長時間了,我好害怕,求求你陪我一會,別讓我一個人死,好不好?”

恍惚了多年記憶在夢中翻騰,他眼珠在眼瞼下轉悠,抽抽搭搭的心裏難過,覺得自己醒不過來了,卻見一只溫暖的手在往他身上蓋被子,輕輕的說話:“小霄來,快醒醒,做噩夢了嗎?”

小淩嶽終於醒了,懵懵懂懂的,他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和夢中小奴仔的關系,只覺得兩個人感受很相通。

淩安之看到他淚眼萌萌的睜眼,知道現在是個小孩子,看他睡得腦袋上有汗,用扇子給他扇扇:“告訴大帥,你夢到什麽了?”

小西北最近才能把想表達的說明白,嘟囔著嘴:“夢到了一個沒飯吃挨打的小哥哥,叫做奴仔,後來被另外的壞男孩救了,奴仔病了,大帥,他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