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洗手間外,休息區裏。

水聲嘩啦,濺出面盆,滴在大理石的台面上。

盛勤捧著水洗了把臉,雙手撐在台面兩端。她氣息不穩,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水珠順著臉頰滑落,臉上仍帶有明顯的慌亂。

她站了一會兒,抽出紙巾壓在臉上吸幹凈臉上的水珠,連補妝的心情都沒有。

盛勤深深緩了口氣,把紙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在外面公共休息區的沙發上落座。

那男人的眼神太過肆無忌憚,讓人難以招架。

——沒有一丁點分手後的傷心頹唐。

盛勤想起小花園裏的那一幕,腦子裏回響起女孩子的細細哭訴。

她呆了呆,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被馮子博分手時的樣子。

在新年的第二天,所有人都仍然沉浸在歡樂的氣氛裏。那個相識十三年的男人卻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頭也不回地上車奔向另一個女人,留她一個人在原處。

而她僵著身子,不能動彈,只能看著汽車尾燈像流火一樣劃出一到猩紅的弧線,而後消失在地平線上。

盛勤一直覺得,她早已凍死在了那個冬夜。

她無意識地搓了搓手臂,像是重新被徹骨的寒意籠罩。

在愛情裏,無論一個男人曾經多麽情深似海,當他決定要走的時候,是不是永遠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拔腿就跑、飛奔著投入新歡的懷抱?

她窩在沙發上呆坐片刻,直到有醉酒的人進來,方才如夢初醒。

盛勤看了看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出來多久。她拍了拍臉,重新把那些可怕的回憶壓回腦海深處,然後重新補妝,趕回包房。

*** ***

一進門就有人叫她的名字。

肖振明站起身沖她招手:“你躲哪兒去了?快來唱歌!”

程飛飛這人摳門,請人在KTV裏談事情的時候,根本舍不得請包房公主,總是讓他們策劃部的人陪唱。

《西遇》開機之前,有一次盛勤唱粵語歌,恰好被肖振明聽見。

這下老總親自點名,盛勤推脫不掉,只好去點。

眾人目光或明或暗落在她身上,盛勤心裏卻暗暗打鼓,不知道該不該出這個風頭。

她點了一首老歌,前奏有長長的男聲獨白,獨白語落,她開口已經慢了半拍。

並不十分驚艷的效果,周圍看熱鬧的心思歇了大半。

一曲歌畢,程飛飛道板著臉道:“小盛,你今天是怎麽回事?”

盛勤立馬賠笑說自己不會粵語,唱歌又總是跑調。

“挺好的,人家小姑娘的聲音多好聽。再說了,粵語好不好,你我說了不算,得請四爺點評才行。”肖振明笑著看向身邊的男人,“四爺,您覺得如何?”

沐懷朋笑了笑,還算給面子,說了句不錯。

他手裏的雪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成了細煙,指間紅星閃爍,縷縷青煙升騰,晃過他的眼。

得了他的首肯,程飛飛喜不自禁,沖盛勤招招手,示意她過去坐。她從桌上端了一杯啤酒塞進盛勤手上:“四爺說你唱的不錯,還不趕緊敬人家一杯?”

盛勤心知這是老板討好人的說辭,這酒無論如何都得喝下。

她只得雙手舉杯,沖中間那人微微一笑,可這四爺兩個字聽上去怪矯情的,她實在說不出口:“多謝……您肯定,我再敬您一杯。”

沐懷朋也不攔著,等她滿滿一杯喝完,才從沙發裏坐起來,探身彈彈煙灰,慢條斯理地道:“小姑娘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強。”

盛勤擡眸,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臉。她一口氣悶在胸間,心想真不想讓人喝何必等現在才開口。

肖振明看了他一眼,主動讓出位置,拉著盛勤落座:“坐坐,坐那麽遠幹什麽,一會兒多唱兩首你拿手的,正好讓四爺聽聽。”

盛勤臉上的笑意有些僵,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只能老實落座。

身邊的男人手臂搭在沙發椅背上,要是她靠近就仿佛落進他的懷抱,被他的體溫包圍。於是她只能僵直脊背,坐在沙發邊緣,盡量不靠近他。

不一會兒,副導演和男主角黎峰輪番過來敬酒,但沐懷朋幾乎沒有怎麽喝,最多只是抿一口,那些人也不在意,仿佛他肯舉杯已是天大的恩賜。

盛勤僵坐了半天,腦子亂騰騰的,心裏暗暗揣度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讓這樣一線的導演演員乃至肖振明這樣的老總通通奉為上賓。

歌曲間隙,她聽見賓主相談甚歡,一通談笑這會總算是進入正題,程飛飛講起《西遇》的故事大綱。

余光裏,身邊的男人聽得認真,不時提問。

他身姿舒展,長腿不可避免地碰到盛勤的腿。

隔著薄薄的西褲,男人身上的熱度時不時地傳遞到她身上,讓人有些不自在。

盛勤雙頰微紅,往旁邊躲了躲,躲不開,只好不著痕跡地換成一個翹腿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