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替嫁前女友(8)

她與他,自小長大。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

他也還記得在雨天裏, 牽著小小的人兒回家的場景。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眉心一點紅砂, 嬌嬌軟軟的挨著他, 瑩澈的雙眼裏滿是依戀與眷慕。

那時候他生母卑賤, 只是一個洗腳丫頭,為了富貴榮華爬上了龍床, 結果剛生下他就難產而死。

他就像一個皮球, 被各宮的妃嬪踢來踢去,誰也不想領養一個毫無前途的小皇子。

最後他被掛到張妃的名下。

一個表面溫柔實則歹毒的老妖婆。

這女人最喜歡用她那長長的染了蔻丹的手指甲,一塊一塊掐著他的肉。

太監們也見風使舵, 對他非打即罵。雖說是一個皇子,卻連溫飽都成了問題, 像條流浪狗一樣, 肮臟的、毫無尊嚴的活著。

他忍耐著, 總有一天他會脫離這個泥沼。

然後,機會到了。

周太傅的女兒在禦花園走丟了, 宮裏調出了大批的侍衛去搜尋, 但都均無下落。

他們當然找不到。

因為這小姑娘掉進了他捕獵的坑裏,小腿還被捕獵夾咬住了,鮮血淋漓, 一時昏迷不醒。

他完美導演了這一出戲, 成功贏得了小姑娘的信任與依戀。

很快的, 他入了周太傅的眼,得到了讀書的機會。雖然是太子的伴讀,只是個旁聽,可架不住女兒的喜歡,周太傅對他也關照了幾分。在所有的皇子中,他是進步最快的,最有天分的。

一切都漸漸好起來。

她眼中的愛慕也愈發明顯。

順理成章的,他們訂婚了。

然而魏鈺卻厭了。

厭惡她依舊天真清麗的眉眼。

厭惡……自己的滿手血汙。

“啪——”

狼毫被男人硬生生折斷。

魏鈺伸手一摸,臉上全是眼淚。

“活該,魏鈺,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他自嘲看著掌心裏的血紅,順著紋路,一滴滴落到紙上,最後竟麻木到一絲痛意也沒有。

這天,他夜不成寐。

自此以後,魏鈺再也沒有見過琳瑯。

她不再去兩人相約的地方。

那池水結的冰越來越厚,翠綠的芭蕉葉也開得衰敗了。

他一個人,等了很久,很久。

雪越下越大,碎玉般紛紛而落,覆蓋了他的眉眼。

魏鈺聽到遠處擊掌的儀仗聲。

垂著寶相花的天青色紗帳裏,殷紅的流蘇微微顫動著,那人坐在裏面,那妙曼的身姿影影綽綽。

“貴妃娘娘金安。”

他的眼神緊緊隨著那道身影,按捺不住自己的欣喜。

“王爺免禮。”

她聲色清冷,如雪山之巔的冰水,沒有一絲的溫度。

魏鈺只覺得有一只無形的大掌捏住了他的心臟,血液涼得透了,久久都沒辦法回暖。

她是君,他是臣。

無動於衷,猶如陌路。

魏鈺怔怔看著那遠去的轎子,喉嚨突然一甜,他死死捂住嘴,任由指縫間溢出絲絲的猩紅。

他真是活該啊。

偏偏到這時候,才意識到,誰是最重要的人。

一連好幾天,魏王沒有上朝。

據說是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臥病在床,至今還在修養之中。

病中的男人著了一身松垮的素衣,散了玉冠,蒼白的面容沒有一絲血色,便連以往那殷紅的嘴唇,都淡得薄了。

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無端得叫人心疼,馮思思縱然對他有再大的不滿都消失了。

“這是剛熬的藥湯,你趁熱喝了吧。”她殷勤將匙勺遞到他嘴邊。

“先放著,本王暫時不想喝。”魏王顯得很冷淡,眉眼一掃,便厭惡轉過了視線。

面前的女孩子卻因為他這個動作弄得心肝砰砰直跳。

比起芝蘭玉樹的貴公子,冷漠俊美的王爺完全叫人抵抗不住啊!

她眼珠子轉了一下,忽然笑得很古怪。

因為她剛剛想到了一項撩漢絕技。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它太苦了?”她自言自語地說,“我有方法讓它變得更甜哦!”

魏鈺皺著眉看她,“你在說什麽?”

舔了舔幹燥的嘴角,馮思思沖著男人嫵媚一笑,便低頭喝了一口藥湯,含著嘴裏,探過身體來吻他。

呵呵,這一招她從電視中學來的,保證讓男人對她神魂顛倒!

魏鈺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他只能呆呆看著這個長得很普通的女人像蛤蟆般鼓著腮幫子、瞪著眼、一副兇狠的樣子湊過來,要將他吃到肚子裏。

真難看。

恍惚之間,魏鈺想到了那個上元節的夜晚。

那個柔弱美麗的紅裙女孩,在他胸口前害怕顫抖著。

卻縱容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行兇。

她的眼淚,是甜的。

甜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