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卻說湘南王在收到獨子慘死揚州的消息後果真受到了重挫, 傷心過度以至於大病了一場, 一度不能起身上朝, 手頭原本的朝務自然也暫且擱置了。前線鎮壓起義軍反抗的元軍缺少了湘南王的糧草支持,進攻力度也不復以往, 令義軍壓力大減, 極大地保全了其中的生力軍。一時之間, 楊左使在各地起義軍中聲望大漲,尤勝過往數年。

與之相對的,伶音閣中卻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大堂照例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只是不知道為何, 今日的節目格外精彩,就連平日裏輕易不登台的頭牌紫苑姑娘都露面了, 因此在座的氣氛更加熱烈,吆喝捧場的聲音不絕,完全掩蓋了二樓雅間中的動靜。

二樓雅間中,明教眾人不分高低皆圍坐在圓桌旁,正在喝這略微推遲了些的慶功酒。

楊逍立於上首, 舉杯朗聲說道:“這一次能夠重挫湘南王,乃是在場諸位共同的功勞, 我敬諸位。”

話音未落, 眾人連忙起身, 端起酒杯共舉,大聲道:“敬楊左使!”

楊逍爽朗地笑了笑,率先仰頭一飲而盡, 隨後倒置酒杯,擡起手掌往下壓了壓,欣然道:“諸位請,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眾人同樣一飲而盡,倒置酒杯高聲道:“不醉不歸!”

隨後便一一坐下來,推杯換盞,酒酣飯足,好不熱鬧。

丁敏君因著晨起時的窘迫,席間極少與楊逍對視,兩人雖坐在一起,卻全程沒有什麽交流。楊逍倒是時不時地會用公筷夾菜到她碗裏,讓她愈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坐在對面的紅蕪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眼波流轉間已有了主意,只見她端起酒杯來到丁敏君身旁,輕啟紅唇對她說道:“昨日的行動若不是有丁姑娘鼎力相助,恐怕不會那麽順利,奴家在這敬姑娘一杯。”

丁敏君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頗有些驚訝,連忙站起來推辭:“哪裏哪裏,紅蕪姑娘言重了……”

紅蕪笑而不語,依舊執著地要敬她。

盛情難卻,丁敏君只好舉杯與她共飲。濃醇的酒液劃過喉嚨,唇齒間余香未散,後勁兒卻已經沖上她的腦袋,一片淺淡的緋紅從衣襟內逐漸向細長的頸項蔓延,直至染上了雙頰。

長到這麽大,因師父滅絕師太不許,她極少飲酒,故而才一杯下肚便已經微醺,整個人如同踩在雲端一般,飄飄然不知輕重。她強撐著坐了下來,支起手臂托著昏沉沉的腦袋,眼神迷茫地看著其他人把酒言歡,自個兒的思緒卻漸行漸遠,恍惚之中,只覺得似乎有誰攬著她的腰身將她攏了過去,她側了側頭,順著傳來的力道靠在了一個溫熱的胸膛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

酒席一直到接近午夜的時候才終於結束,楊逍扶著明顯已經醉地神智不清的丁敏君回到房中,幫她除去了外衣抱到床上安置好,隨後走到洗漱架邊拿了一塊幹凈的帕子用溫水打濕了絞幹,坐在床沿上彎下腰,剛要給她擦個臉,卻不妨原本似是已經睡著的人忽然間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神情迷離地伸出手圈上了他的脖子,寬大的衣袖沿著一雙藕臂滑落,露出兩截白玉似的無暇肌膚。

楊逍微微眯起眼睛,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他擡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順著後頸的力道俯下身去,低頭注視著她醉意朦朧的眸子,低聲問道:“敏君?你想要做什麽,嗯?”

丁敏君怔怔地盯著他看,半晌才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樣,豎起一根手指想要去點他的肩膀,卻沒找準目標,點到了他的臉上,將那一處臉肉戳地凹進去一個小坑,隨後吃吃地笑了起來,口齒不清地喃喃道:“我、我認得你,你是、你是楊、楊二,對,楊二。”

楊逍眼神一暗,抓過她的手按在枕頭上,順著手掌向上慢慢滑去,與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曲臂支撐在她身側的床板上,嗓音低啞道:“除了我,還會有誰?”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身低頭,將前額輕輕抵在她的頸側,嗅著縈繞在鼻尖的那股若有若無的幽香,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饜足的嘆息。

感受到頸窩處傳來的灼熱氣息,原本迷迷瞪瞪的丁敏君忽然一個激靈,神志有幾分清醒過來,直覺上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有些危險,她趁著楊逍不設防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將他掀翻在床上,自己則一個猛子坐起身,扶著眩暈的腦袋緩了片刻,又再次變得迷迷糊糊起來,別的什麽都忘了,只隱約記得自己好像要送個什麽東西。

在氣氛漸佳的情況下毫無防備地被推開,饒是楊逍也懵怔了片刻,回過神來後他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用舌尖頂了頂側邊槽牙,單手撐著床板坐起來,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個醉醺醺的小女子滿屋子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麽,好半晌才終於從昨天換下的那身衣裙中翻了出來,腳步虛浮地走到床前,睜大了眼睛雙手捧著他的臉端詳片刻,然後終於像是確定了他是誰,生拉硬拽地將他帶到了梳妝台前,按著他的肩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