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轉眼間兩個月過去, 山下的桃花已經陸陸續續開了, 光明頂上的積雪卻還未完全融化。

天倒是亮得早了一些。

丁敏君坐在梳妝台前, 對著銅鏡細細地為自己描眉。

身後不遠處的床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 只穿著一件單衣的楊逍掀開帷帳走了出來。他的頭發尚未梳起, 只用了一根發帶在頸後松松地紮著, 兩側發鬢微濕,大約是剛剛洗了臉。

來到她身旁後,他側身慵懶地倚在梳妝台上, 低頭專注地看著她, 那墨黑的瞳仁中,滿滿當當都是她一個人的倒影。

丁敏君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拿著木梳的手微微一頓,稍偏了偏身子過去,將一束頭發撥到胸前,從上到下輕輕梳著,故作鎮定地問道:“你幹嘛這樣看著我呀?”

楊逍笑而不語, 轉過身去熟門熟路地拿起胭脂盒子,又取過一支妝筆, 溫聲對她道:“來。”

丁敏君忍不住彎起了眉眼, 輕笑著說道:“你還真的一天都沒有落下啊?”

還記得李媚娘成親的那天, 他曾看著自己額間的花鈿說過以後每一天晨起都會親手為她畫上。她當時以為他又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樣是在調戲她,因此光顧著害羞了,並沒怎麽記在心上, 誰知道成親之後,他當真是在認真履行這個承諾,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便是為她畫上親自設計的花鈿,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時間設計了那麽多款,總之從成親第二天開始,她額頭的花鈿樣式還沒有重復過。

口中這麽說著,她卻已經主動將身子挪過去了一點兒,面朝著他仰起臉來,好方便他施為。

楊逍俯下身去,將胭脂盒子放在左手掌心中,探出幾根手指捏著她的下巴輕輕擡起,右手握著一支細頭的妝筆,沾了沾朱紅色的胭脂,微微思忖片刻,垂眸開始落筆。

一朵火紅的蓮花漸漸在她額間成形。

楊逍收回手,滿意地端詳了一陣,才回答道:“既然說了要畫一輩子,那麽少一天都不行。”

丁敏君聞言輕輕揚了揚柳眉,故意問道:“那萬一哪天早上起來你並不在我身邊呢?我們倆總不可能天天都黏在一起吧?”

“那就先欠著。”楊逍眼也沒眨地說道,然後低下頭,凝視著她的眼睛,神情無比專注:“等到了下輩子再給你補上,如何?”

丁敏君微微一怔,等再次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點頭應了下來。

可真是霸道啊……

她微微笑了笑,略顯淩厲的眉眼柔和下來,看著他小聲抱怨道:“這輩子還不夠,連下輩子都要定下來嗎?”

楊逍握起她的手抵在唇邊,挑了挑眉反問道:“一輩子哪裏夠了?”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將她綁在身邊。

穿衣的時候,丁敏君在楊逍腰間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荷包。

煙青的布料,繡地有幾分像韭菜的蘭草……

“這是?”她拿起來看了看,擡頭向他詢問道。

楊逍用骨節分明的大掌包著她的手,點了點在她掌心的荷包,笑著問道:“不是你在大婚之夜送給我的嗎?怎麽,忘記了?”

“這個當然記得!”丁敏君稍稍提高了聲音,隨後似是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手指卷著荷包上的流蘇囁喏道:“可是又做的不好,看著就很粗糙……”

“哪裏粗糙了?我怎麽看不出來?”楊逍豎起食指抵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看著她正色道:“我很喜歡。”頓了頓,又道:“更何況裏面還放了這個。”

他將荷包的抽繩解開,拿起來握著她的手將裏面的東西倒在了她的掌心中:“你看。”

只見兩束約莫一指長的頭發在中間被打了個死結,發絲糾纏,早已不分彼此。

丁敏君有些驚訝地擡起頭問道:“這是什麽時候……?”她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楊逍俯身抱著她,偏頭用醇厚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意味深長地說道:“就在洞房的那天夜裏,你睡過去之後……”

灼熱的氣息撲在耳垂上,頓時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丁敏君羞窘地低下頭將臉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怎麽也不肯擡起來。

就算已經同床共枕那麽久了,然而只要想起最初的那一次,她的臉上始終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燒起來。

楊逍低沉地笑了起來,胸膛微微振動,環在她背後的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好聲好氣地拿話哄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房中膩歪了半天的兩人才終於走出了房門。在簡單地用了些吃食後,就聽到僮仆進來稟報說胡青牛夫婦前來拜訪。

兩個人放下筷子,對視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便攜手來到了會客的廳堂。

他們到的時候,胡青牛和王難姑兩人已經等在了那裏,正端著杯盞在飲茶,見他們進來,連忙將茶杯放回桌上,一同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