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大都, 胡同深處,富麗堂皇的府邸前,一架外觀樸素的馬車緩緩停下, 從上面走下來一個身穿粗布衣山, 外罩一件深色鬥篷的男子,鬥篷的帽檐壓得有些低, 只隱隱露出來一點下巴,讓人看不真切。

府邸前廳, 化名為宮九的太平王世子慵懶地坐在主位的雕花大椅上,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擺在桌上作為裝飾的一盆鮮花。他的膚色蒼白, 鬢發卻如墨一般漆黑, 襯得那張輪廓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愈發妖孽。

在神秘訪客進來後, 他垂著眼似是不小心掐斷了其中一朵鮮花的莖條,綠色粘稠的汁液糊了他一手, 讓他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招來端著洗手盆候立在一旁的侍女, 將每根手指都仔仔細細地洗幹凈後, 才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幹水珠,擡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來人,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無事不登三寶殿,顧大人這次大駕光臨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訪客聞言輕輕笑了一聲, 伸手拉下帽子,露出一張清雋俊雅的面容來。

顧惜朝脫下身上的鬥篷隨手遞給隨他一同進來的小廝,毫不見外地坐在了太平王世子左下首的位置上,意有所指地問道:“不知世子殿下可滿意下官數月前送來的禮物?”

太平王世子微微眯了眯眼睛,記起幾個月前突然收到的那幾大箱子財寶,又想起當時若不是此人橫插一腳, 這些財寶本來就該是他的,現在竟還有臉來邀功,不由得冷笑一聲,譏諷道:“顧大人倒是大方。”

顧惜朝自然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善,卻仍然故意推辭道:“哪裏哪裏,世子殿下謬贊了。”

眼見著太平王世子的臉色變得越發暗沉,他才仿佛意識到了一般適可而止,話音一轉,試探道:“不知世子是否看到了下官的誠意?”

太平王世子冷哼一聲,斜睨著他別有深意地說道:“哦?顧大人如今位高權重,深得皇上器重,怎麽還看得上區區一個異姓王世子呢?”

顧惜朝笑了笑,慢條斯理道:“世子殿下此言差矣,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如今龍椅上那位性情陰晴不定,行事昏聵,偏聽奸佞之言,殘害忠良,實非明主,下官自然要為自己另尋出路。”

太平王世子在聽到他這些直白的話語後略有些驚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顧大人好大的膽子,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顧大人難道就不怕本世子報到皇上面前?”

顧惜朝自然知道他不會,因此極為鎮定,甚至還能好整以暇地反問道:“那麽……您會嗎?”

太平王世子的視線如同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直直地向他刺了過來,像是要看透他所有的心思。

顧惜朝不躲不閃地迎了上去,與他四目相對,過了許久,兩人的嘴角突然毫無預兆地揚起了一個相似的弧度,似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

城外,距離大都約莫有十數裏遠的一處隱蔽山谷中。

楊清晏帶領麾下十萬赤焱軍秘密駐紮在此地已有好幾日,萬事俱備,只等九月十五月圓之夜的到來。

與他前後腳到達的沈浪依舊一身落拓,易容成青衣樓總瓢把子的山佐天音帶領著數十個與他差不多裝扮的青衣樓神秘殺手,一言不發地站在不遠處,待沈浪和楊清晏說得差不多了,這才頗為倨傲地開口道:“你們要元朝皇帝的人頭,這一票生意可不好做。”

楊清晏聞言微微挑了挑眉,朝身旁的金無望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叫了幾個人與他一同去了某個營帳中,片刻後擡出了七八個大箱子來,放到青衣樓一行人面前。箱子很重,放在結實的泥地上的時候都往下陷了好幾分。

青衣樓“總瓢把子”身旁一個似是賬房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將每個箱子都打開了一小條縫仔細查看了一番,隨後退回到“總瓢把子”身旁,朝他點了點頭以示沒有問題。

“總瓢把子”見狀這才松口道:“好,這一單我們接了。”

既然已經談成生意,雙方都沒有再多耽擱,沈浪與楊清晏辭別後,帶著經過變裝一個比一個更不起眼的青衣樓頂尖殺手,偽裝成普通百姓光明正大地來到了大都城內,前往顧惜朝早已為他們安排好的據點,只等著九月十五那天,由對方帶著他們混入皇宮,趁著混亂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狗皇帝,拿他的人頭去換余下的那部分金子。

……

大都城內,一家門面裝修得極為考究的客棧。這間客棧分為前後兩進,前進是普通廂房,供一般人住宿休憩;後進則別有洞天,在走過一段曲折的廊橋後便是私人庭院,與前進隔了一個人工開鑿的湖泊,隱蔽性極好,專門為出得起高價、比較講究的貴客提供。

丁敏君和楊逍緊趕慢趕,終於在九月十二那天進入了大都,來到這家客棧與楊清韶會合。他們到的時候,陸小鳳也正好找到了這裏。他是來找西門吹雪的,卻不想竟與丁敏君夫妻二人前後腳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