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鹹魚第十式

小重過去開了院門,門外一擁而進七八個官差打扮的精壯漢子,在院子裏的三人面前單膝跪下行禮,解下了腰牌查驗無誤,果然是兵部的官差。

“不知哪位是隴西王世子?“

池縈之躲不過去了,上前幾步應道,“我是。太子爺要你帶什麽話給我?”

為首的漢子解下後背鼓囊囊的包袱,從裏面掏出一個一尺長,半尺寬的扁平木紋盒來。

“卑職此次領的差使,乃是快馬出京,將蜀王謀逆一案的最終結案公文通傳各方,張榜廣示天下。”

池縈之盯著那長方扁平的清漆木紋盒,看色澤制式,就像是官衙裏放置公文的那種。

對於即將傳下的口諭,她心裏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軍漢打開了木盒,裏面放了一卷黃麻紙書寫的公文。

“傳東宮口諭的原話:——”

“池世子既然運氣不好,半路撞上了張榜公示的差使,就別想著躲懶了,擔起藩王世子的責任來。還請池世子以正楷抄寫盒中公文十遍,張貼在下榻各處。字跡需筆筆端正,狗爬字撕了重寫。”

這下輪到沈梅廷和樓思危兩個站著發愣了。

兵部那官差手裏捧著扁平長木盒,在院子裏目光炯炯地等著。

“明日卑職還要趕路,世子爺看看今晚是不是能抄完——”

池縈之深吸口氣,也懶得再說什麽搪塞廢話,把木盒裏的公文卷軸拿起,上下展開。

“……”你大爺的。

張榜公示天下的黃榜公文,文筆犀利,字字誅心,從頭到尾都在痛罵蜀王叛國謀逆,罪不容赦。數數字數,足有一千五百余字。

抄寫十遍,一晚上寫足一萬五千字,手怕不是要斷了?

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劇本裏為什麽能順利地‘深夜放囚’了。

就是因為京城突然丟過來的這份大禮,她玩兒命地抄到深更半夜,然後奉太子口諭,把黃榜公文貼到了下榻住所的前後各處,其中當然包括了驛站後院,從而找到了放囚的機會……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的池縈之,轉身一手一個,拉住了伸脖子看熱鬧的沈梅廷和樓思危。

她只問了他們倆一人一句話。

對沈梅廷:“摸著你的良心說說看,誰攛掇著我入住青陽驛,結果碰上這堆破事的?”

沈梅廷:“……我。”

對樓思危:“太子爺要我擔起藩王世子的責任來,你是不是也是藩王世子?”

樓思危:“……是。”

日暮時分,簡陋的驛站客院裏點起了明亮的燈火。

池縈之帶著沈梅廷和樓思危兩個,三人趴在大木桌上頭對著頭,玩兒命的抄公文。

“良心是個好東西,但為什麽我會有呢。”沈梅廷哀嘆著,下筆如飛。

樓思危停下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小聲咕噥著,“張榜公布天下,那就往天下四處傳啊,至於硬塞到咱們面前嗎。咱們都老老實實奉召入京了,還給咱們下馬威——”

池縈之拍了他一巴掌,把後面大不敬的話收回去了。

“東宮殺雞儆猴呢,你這猴子還多嘴。”她小聲道。

沈梅廷一邊抄公文一邊在心裏琢磨事,琢磨了整個下午,始終感覺不太對勁。

正好手上這份抄完了,他把池縈之扒拉到旁邊去,謹慎地詢問她:

“你真的只是多年前罵了太子爺一句……那個啥?我看著不對勁啊。東宮雖然不是心寬似海,但也不是睚眥必報之人。看今天不罷休的做派,怎麽感覺像是你做下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結仇結大了?”

池縈之揉著酸痛的手腕,“隴西郡和京城相隔千裏,我能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當年罵了他,我爹叫我寫信賠禮致歉,我就寫信了。可能信寫得不好,他不滿意吧。”

“幾年前的賠禮信寫得不好,到現在還給你穿小鞋?” 沈梅廷琢磨著,“不能吧。池表弟,你一定做了其他什麽事兒。再想想?”

池縈之思索了一陣,輕輕啊的一聲,想起來了。

“寫完了賠禮的信,我又給京城裏的熟人寫了一封信,詢問了一些太子爺的事。後來那封信落在太子爺手上了。他很不高興。”

樓思危也走了過來,好奇地問:“太子爺寫信罵你了?”

“沒有,”池縈之實誠地回答, “他遣了專人快馬,當面罵了我一頓,說要跟我絕交。”

“啊,實在糟糕,”沈梅廷懊惱地說。

比起從未見面的京城太子,樓思危更心疼面前的美人:“寫信罵就算了,怎麽還當面罵人啊。叔,當著東宮信使的面,你被罵哭了嗎?”

池縈之回憶了片刻,時間太久了,不太確定地說,“信使傳話說要絕交,想到以後不用再來往,當時我其實挺開心的。年紀小,沒忍住……似乎笑了一下?”

沈梅廷:“……”